卷六百八 學部二

太平御覽
卷六百八.學部二

敘經典
《釋名》曰:經, 徑也, 常典也;如徑路無所不通, 可常用也。
《白虎通》曰:五經何謂也?《易》、《尚書》、《詩》、《禮》、《樂》也。古者以《易》、《書》、《詩》、《禮》、《樂》、《春秋》為六經, 至秦焚書, 《樂經》亡, 今以《易》、《書》、《詩》、《禮》、《春秋》為五經, 又《禮》有《周禮》、《儀禮》。
《禮記》曰:三禮, 《春秋》有《左氏》、《公羊》、《穀梁》曰三傳, 與《易》、《書》、《詩》通數, 亦謂之九經。
《文心雕龍·宗經篇》曰:三極彝訓, 其書曰經。經也者, 恒久之至道, 不刊之鴻教也。
《禮記·經解》曰:孔子曰:「入其國, 其教可知也。其為人也, 溫柔敦厚, 《詩》教也;疏通知遠, 《書》教也;廣博易良, 《樂》教也;潔靜精微, 《易》教也;恭儉莊敬, 《禮》教也;屬辭比事, 《春秋》教也。故《詩》之失愚, 《書》之失誣, 《樂》之失奢, 《易》之失賊, 《禮》之失煩, 《春秋》之失亂。
《左傳》曰:韓宣子適魯, 見《易象》與《魯春秋》曰:「周禮盡在魯矣, 吾乃今知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也。」
《春秋演孔圖》曰:作法五經, 束之天地, 稽之圖象, 質於三王, 施之四海也。
《漢書》曰:六藝之文, 樂以和神, 詩以正言, 禮以明體。
范曄《後漢書》曰:馬融嘗欲訓左氏, 及見賈逵、鄭眾注, 乃曰:「賈精而不博, 鄭博而不精, 既博既精, 吾何加焉?」
又曰:桓榮受朱普學章句四十萬言, 及榮入授顯宗, 減為二十三萬言。卻復刪省, 定成十二萬言。由是有桓君大、小太常章句。
《後漢書》曰:許慎字叔重, 性淳篤, 少博學。馬融常推敬之。時人謂之語曰:「五經無雙許叔重。」初, 慎以五經傳說臧否不同, 於是撰《五經異義》, 傳於世。
《晉書》曰:劉殷有七子, 五子各授一經, 一子授《太史》, 一子授《漢書》, 一門之內七業俱興。
《齊書》曰:臧榮緒常以宣尼庚子日生, 其日陳五經拜之, 自號「被褐先生」。
《唐書》曰:長慶中, 上謂兵部侍郎薛放曰:「為學, 經史何先?」放對曰:「經者, 古先聖之至言, 多仲尼所發明, 皆天人之極致, 誠萬代不刊之典也。史則歷紀成敗, 雜書善惡, 各錄當時之事, 亦是鑒其興亡;然得失相參, 是非無所準的, 固不可以典籍為比論也。」上曰:「六經所尚不一, 至學之士, 白首不能盡通, 如何得其要乎?」對曰:「《論語》者, 六經之精華;《孝經》者, 人倫之大本。窮理執要, 真可謂聖人至言。是以漢朝《論語》首列學官, 光武令虎賁之士皆習《孝經》, 玄宗親為《孝經》注解, 皆使當時大理, 海內久安。人知孝節, 氣感和樂之所致也。」上曰:「聖人以孝經為至德要道, 其信然矣。」
又曰:玄宗時, 國子司業李元瓘上言:「《三禮》、《三傳》及《毛詩》、《尚書》、《周易》等并聖賢微旨, 生人教業必事資, 經遠則斯道不墜。今明經所習, 務在出身, 咸以《禮記》文少, 人皆競讀。《周禮》經邦之軌則, 《儀禮》莊敬之楷模, 《公羊》、《穀梁》歷代崇習, 今兩監及州縣以獨學無友, 四經殆絕。既事資訓誘, 不可因循, 即望四海均習, 九經該備。」從之。
又曰:文宗每對宰臣, 未嘗不深言經學。李石因奏施士丐《春秋》可讀。上曰:「朕嘗覽之。穿鑿之學, 貴為異同耳。學者如鑿井然, 得美水則已, 何必辛苦旁求, 然後為得也?」
《廣雅》曰:《三墳》, 分也;論三才之分, 天、地、人之治, 其體有三也。《五典》, 鎮也;制作教法, 所以鎮之上下, 其等有五。《八索》, 著素王之法, 若孔子者, 聖而不王, 制此法者有八也。《九丘》者, , 區也, 別九州土氣, 教化所宜施者也。此皆三王以前, 上至羲皇時書也。今皆亡, 惟《堯典》在。《易》, 變易也。《禮》, 體也, 得事體也。《詩》, 志所之也;敷布其義謂之「賦」, 事類相比似謂之「比」, 言王政事謂之「雅」, 稱頌成功謂之「頌」, 隨作者之志而別名之也。《尚書》, 上也;以堯為上始, 而書其時事。《春秋》, 冬夏終而歲成, 春秋書人事, 卒歲而究備;春秋溫涼, 中象政和也, 故舉以為名也。《國語》, 記諸國君臣相與言語, 謀議之得失也。
《莊子》曰:《詩》以導志, 《書》以導事, 《禮》以導行, 《樂》以導和, 《易》以導陰陽, 《春秋》以導名分。其數散於天下而設於中國者, 百家之學, 時或稱而導之。皆導古之人陳跡耳, 而後不能常稱哉。
又曰:孔子謂老聃曰:「丘治《詩》、《書》、《禮》、《樂》、《易》、《春秋》六經, 以為文矣。干七十君, 論先王之道, 時周、邵之跡, 一無所用, 甚矣夫, 人之難說也!道之難明耶!」老子曰:「幸子之不遇治世之君也。夫《六經》, 先王之陳跡也, 豈其道哉!」
又曰:孔子見聃不許, 於是繙, 堆聚之貌。十二經以說老聃, 聃曰:「愿聞其要也。」
《孟子》曰:王者之跡息而《詩》亡, 《詩》亡然後《春秋》作, 王者, 諸聖王者也。太平道衰, 王跡止息, 頌聲不作, 曰《詩》亡。《春秋》撥亂作衰。晉之《乘》、楚之《梼杌》, 魯之《春秋》, 一也。
《淮南子》曰:五行異氣而皆和, 六藝異科而皆道。溫惠淳良者, 《詩》之風也;純元敦厚者, 《書》之教也;清凈條達者, 《易》之義也;恭儉揖讓者, 《禮》之為也;寬和簡易者, 《樂》之化也;刺譏辯議者, 《春秋》之靡也。故《易》之失也鬼, 《樂》之失也淫, 《詩》之失也愚, 《書》之失也劫, 《禮》之失也亂。此六者, 聖人兼用而裁制之。
又曰:玉石之相類者, 惟良工能識之;書傳之微者, 惟聖人能論之。
揚子《法言》曰:或問《周官》曰立事, 《左氏》曰品藻。
又曰:書不經, 非書也。
又曰:虞夏之書, 渾渾爾;深大。商書, 灝灝爾;夷廣。周書, 噩噩爾;不阿附下。下周者, 其書憔悴乎!下周者秦, 言酷烈也。
又曰:好書不能要諸仲尼書肆也。李軌注曰:賣書市。
又曰:說天者莫辨乎《易》, 說事者莫辨乎《書》, 說體者莫辨乎《禮》, 說志者莫辨乎《詩》, 說理者莫辨乎《春秋》。
又曰:或問:「聖人之經不可使易知歟?」曰:「不可。天俄而可度, 則其覆物也淺矣;地俄而可測, 則其載物也薄矣。大哉, 天地之為萬物郭, 五經之為眾說郛!」
《抱樸子》曰:正經為道德之淵海, 子書為增深之川流, 猶北辰之佐三辰, 林薄之裨高岳也。
又曰:隱士以《三墳》為金玉, 《五典》為琴箏, 講肆為鍾鼓, 百家為笙簧。
孔融《與諸卿書》曰:鄭康成多臆說, 人見其名學, 謂有所出也。證案大較, 要在五經四部書, 如非此, 文近為妄矣。若子所執以為郊天鼓, 必當麒麟之皮;寫《孝經》本當曾子家策乎?
顏延之《庭誥》曰:觀書貴要, 觀要貴博, 博而知要, 萬流可一。詠歌之書, 取其連類合章, 比物集句, 采風謠以達民志, 《詩》為之祖。褒貶之書, 取其正言晦義, 轉制衰王, 微辭豐旨, 貽意盛聖, 《春秋》為上。《易》首體備, 能事之淵, 馬、陸得其象數而失其成理, 荀、王舉其正宗而略其數象。四家之見, 雖各有所志, 總而論之, 情理出於微明, 氣數生於形分。然則荀、王得之於心, 馬、陸取之於物, 其蕪惡迄可知矣。夫象數窮則太極著, 人心極則神功彰, 若荀、王之言《易》, 可謂極人心之數者也。
鄭玄《六藝論》曰:《詩》者, 弦歌諷喻之聲也;《禮》者, 序尊卑之, 制崇讓合敬也;《春秋》者, 古史所記之, 制動作之事也。
桓譚《新論》曰:《易》一曰《連山》, 二曰《歸藏》, 三曰《周易》。《連山》八萬言, 《歸藏》四千三百言。古文《尚書》舊有四十五卷, 為十八篇。古袟《禮記》有四十六卷。古《論語》二十一卷。古《孝經》一卷, 二十章, 千八百七十二字, 今異者四百餘字。蓋嘉論之林藪, 文義之淵海也。
蘇子曰:立君臣, 設尊卑, 杜將漸, 防未萌, 莫過乎《禮》;哀王道, 傷時政, 莫過乎《詩》;導陰陽, 示悔吝, 莫過乎《易》;明善惡廢興, 吐辭令, 莫過乎《春秋》;量遠近, 賦九州, 莫過乎《尚書》;和人情, 動風俗, 莫過乎《樂》;治刑名, 審法術, 莫過乎商、韓;載百王, 紀治亂, 莫過乎《史》、《漢》。孟軻之徒, 溷淆其間, 世人見其才易登, 其意易過, 於是家著一書, 人書一法, 雅人君子投筆硯而高視。
傅子曰:《詩》之《雅》《頌》, 《書》之《典》《謨》, 文足以相副, 玩之若近, 尋之若遠, 浩浩焉, 文章之淵府也。
袁準《正論》曰:公羊高道聽涂說之書, 欲以鄉曲之辯, 論聖人之經, 非其任也。
《潛夫論》曰:索物於夜室者, 莫良於火燭;索道於當世者, 莫良於典籍。
《物理論》曰:夫《五經》則海也, 他傳記則四瀆也, 諸子則涇渭也, 至于百川溝洫畎澮, 茍能通陰陽之氣, 達水泉之流, 以四海為歸者, 皆溢也。
孫綽子曰:銜轡衡軛, 無心於馬, 而所以御馬;典籍禮度, 無心於治, 而所以為治。
又曰:典籍文章之言也, 治出於天, 辭宣於人。
杜子《新語》曰:眾儒睹《春秋》之記錄政之失得, 以立正義, 以為聖人起當復作《春秋》也, 自通士若太史公, 亦以為然。余謂之否;夫聖賢所陳皆同, 取道德仁義以為奇論異文, 而俱善可觀;猶人食皆用魚肉菜菇以為生熟異和, 而復俱美也。
《博物志》曰:聖人制作曰經;賢曰著述, 曰記, 曰章句, 曰解, 曰論, 曰讀。

《文心雕龍》曰:自夫子刪述, 而大寶啟耀, 於是《易》張十翼, 《書》標七觀, 《詩》列四始, 《禮》正五經, 《春秋》五例, 義既埏乎性情, 辭亦匠乎文理, 故能開學養政, 昭明有融。然而道心惟微, 聖謨卓絕, 墟宇重峻, 吐納者深, 譬萬鈞之鴻鍾, 無錚錚之細響矣。夫《易》惟談天, 入神致用, 故《系》稱旨遠辭文, 言中事隱, 韋編三絕, 固哲人之驪淵也。《書》實紀言, 而誥訓茫昧, 通乎《爾雅》, 則文意曉然, 故子夏嘆書, 「昭昭若日月之明, 離離如星辰之行」, 言昭灼也。《詩》主言志, 詁訓周書, 摛風裁興, 藻詞譎喻, 溫柔在誦, 最附哀矣。《禮》以立體據事, 章條纖曲, 執而後顯, 采掇片言, 莫非寶也。《春秋》辨理, 一字見義, 五石六鶂, 以詳備成文, 雉門兩觀, 以先后顯旨, 婉章志晦, 源已邃矣。《尚書》則覽文如詭, 而尋理則暢;《春秋》則觀辭立曉, 而訪義方隱;此聖文殊致, 表里之異體者也。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