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平御覽
卷四百九十八.人事部一百三十九
簡傲
《詩》曰:兕觵其觩, 旨酒思柔。彼交匪傲,
萬福來求。
《禮》曰:傲不可長, 欲不可縱,
樂不可極。
《春秋》曰:衛侯享苦成叔, 寧惠子相苦成叔,
傲寧子曰:「苦成家其亡乎?古之為享食也。以觀威儀, 省禍福也。」
《論語》曰:居簡而行簡, 無乃太簡乎?
《韓詩外傳》曰:田子方之魏, 魏太子從車百乘,
迎之於郊。太子再拜謁,
子方不下車,
太子不悅,
曰:「敢問何如則可以驕人矣?」子方曰:「吾聞以天下驕人而亡者有矣, 以一國驕人而亡者有矣。由此觀之, 則貧賤可驕人矣, 士志不得則授履而之秦楚耳, 安往而不得貧賤乎?」於是, 太子再拜而後退, 子方遂不下車。
《孔叢子》曰:子思居衛, 曾子謂子思曰:「昔吾從夫子巡於諸侯, 未嘗失其人臣之禮, 而猶聖道不行。今吾觀子有傲世之心, 無乃不容乎?」子思曰:「時移勢異, 各有宜也。當吾先君, 周制雖毀, 君臣固位, 上下相持, 欲行其道, 不勞以求之, 則不能入也。今天下諸侯方欲力爭, 競招英雄以自輔翼。此得士則昌、失士則亡之秋也。不自高, 人將下吾;不自貴, 人將賤吾。舜禹揖讓, 湯武用師, 非故相詭, 乃時也耳。
華嶠《後漢書》曰:趙壹, 字玄淑,
恃才倨傲,
為鄉里所擯。
《東觀漢記》曰:博士范升奏曰:「伏見太原周黨解履升華轂,
陛下見帝庭,
偃蹇慠慢,
逡巡進退,
臣愿與并論靈臺之下。」
《魏略》曰:丁謐少不肯交游, 但博觀書傅。為人亢毅,
頗有才略。太和中,
常於鄴借人空屋,
居其中,
而諸王亦欲借之,
不知謐已得,
直開門入。謐望見王,
交腳臥不起,
而呼其奴客曰:「此等人?促呵使去。」王怒其無禮, 還具上聞之。明帝收系鄴獄, 以其功臣子原之。
《蜀志》:簡雍, 字憲和,
涿郡人。與先主有舊。性簡傲跌蕩, 在先主座席, 猶箕倨傾倚, 威儀不肅, 自從適。諸葛亮已下則獨擅一榻, 傾枕臥語, 無所為屈。
《蜀志》曰:彭羕, 字永年,
廣漢人。身長八尺,
容貌甚偉。姿性驕傲,
多所輕忽,
惟敬同郡秦子整。
王隱《晉書》曰:魏末, 阮籍有才,
而嗜酒荒放,
露頭散發,
裸袒箕踞。作二千石,
不治官事,
日與鈴下共飲酒歌呼。時人或以籍生在魏之交, 欲佯狂避時, 不知籍本性自然也。
干寶《晉記》曰:呂安友嵇康, 相思則命駕千里從之,
或遇其行。康兄喜,
位至方伯,
拭席而待,
弗之顧也,
獨宿車中。康母設酒求康兒共戲, 則去。
鄧粲《晉記》曰:劉伶常著袒服而乘鹿車。客有詣伶,
值其裸袒,
責伶,
伶笑曰:「吾以天為屋,
以屋為袴,
諸君不當入中,
又何怨乎?」其自任若此。
又曰:胡毋輔之過河南, 門下將飲酒。河南卒王子博倨坐其傍, 輔之叱使取火。子博曰:「我卒也, 惟不乏吾事, 安能為人使!」輔之與語, 嘆曰:「吾弗及也!」因言河南尹, 以為功曹。
又曰:胡毋輔之過河南, 門下將飲酒。河南卒王子博倨坐其傍, 輔之叱使取火。子博曰:「我卒也, 惟不乏吾事, 安能為人使!」輔之與語, 嘆曰:「吾弗及也!」因言河南尹, 以為功曹。
習鑿齒《漢晉陽春秋》曰:陳蹇兄丕, 有名於世,
與夏侯玄親交,
玄拜其母。蹇時為中領軍。聞玄會於其家, 悅而歸。既入戶, 玄曰:「相與未至於此。」蹇當戶立, 良久曰:「如君言。」乃趨而出, 意氣自若。玄大以此知之。
《後魏書》曰:李栗, 雁門人也。性簡慢,
矜寵,
不率禮度,
每在太祖前舒放倨傲,
不自祗肅,
笑唾任情。太祖積其宿過,
天三年遂誅之。於是威嚴始厲,
制勒群下盡卑謙之禮,
自栗始也。
《後魏書》曰:玄順, 字子和,
起家為給事中。時尚書令高肇帝舅, 權重天下, 人士望塵拜伏。順曾懷刺詣肇門, 門者以其年少, 答云「在座大有賓客」, 不肯為通。順叱之曰:「任城王兒, 可是賤也!」及見, 直往登床, 捧手抗禮, 王公先達莫不怪懼, 而順辭吐傲然, 若無所睹。肇謂眾曰:「此兒豪氣尚爾, 況其父耶!」澄聞之, 大怒, 杖之數十。
《晉中興書》曰:蔡謨讓司徒, 孝宗臨軒,
遣侍中璩、黃門郎丁纂徵謨。謨陳疾篤, 使主簿謝攸對, 自平旦至日中, 使者十餘反, 而謨不至。孝宗時年八歲, 甚怪之, 亟問左右曰:「所召何人, 何以至今不來?軒臨何當竟?」會稽王曰:「蔡公傲違上命, 無人臣之禮。若人主卑屈於上, 大義不行於下, 亦不知復所以為治。」於是奏送謨廷尉以正刑書。謨懼, 率子弟素服詣闕稽顙, 到廷尉待罪。皇太后詔:「可依舊制, 免為庶人。」
沈約《宋書》曰:會稽太守孟顗事佛精懇,
而為謝靈運所輕。嘗謂顗曰:「得道應須慧業丈人, 生天當在靈運前, 成佛必在靈運後。」顗深恨此言。
《禰衡傳》曰:衡字正平, 建安初自荊州北游許都,
恃才傲逸,
臧否過差,
見不如己者,
不肯與言語。人皆以是憎之。
《文士傳》曰:阮籍從容曰:「平生曾游東平縣,
樂其土風,
愿得為東平太守。」文帝大悅,
即從之。籍便騎驢徑到郡,
至皆壞壁障,
內外相望,
教令清當。十餘日,
便騎驢歸。
《淮南子》曰:賓有見人於季子者, 賓出,
季子曰:「子之賓獨有三過:望我而笑是慢也, 談語而不稱師是叛也, 交淺而言深是亂也。」賓曰:「望君而笑是公也, 談語不稱師是通也, 交淺而言深是忠也。」故季之賓客一體也。或以為小人, 或以為君子, 視之異也。
《物理論》曰:今有呂子義, 清賢仕,
為率更令,
有人就之宿,
非其度數之內。子義燃燭危坐,
通曉,
目不轉睛,
膝不移處。
《會稽典錄》曰:嚴光一名遵, 帝引入,
論故舊累日。因共臥,
光以足加帝腹上。明日,
太史奏客星犯帝,
坐甚急。帝曰:「朕故人嚴子陵共臥耳。」
《語林》曰:羅含在宣武, 坐人介與他人相識,
含正容曰:「所識已多,
不煩復爾。」
《世說》曰:王子猷作桓溫車騎參軍, 桓謂王曰:「卿在府久,
當相繼理。」王初不答,
直高視,
手板拄頰云:「西山朝來,
致有爽氣。」
應璩《與崔玄書》曰:豈有亂首抗巾以入都城,
衣不在體而以適人乎?昔戴叔鸞箕坐見邊文祖, 此皆衰世之慢行也。
《晉書》曰:何綏性既輕物, 翰札簡傲。城陽王尼見綏書疏,
謂人曰:「伯蔚居亂而矜豪乃爾, 豈其免乎!」
《晉書》曰:謝奕與桓溫善。溫辟為安西司馬,
猶推布衣好。在溫座,
岸幘嘯詠,
無異常日。溫指曰:「我方外司馬。」
又曰:王獻之嘗經吳郡, 聞顧辟彊有名園, 先不相識, 乘平肩輿逕入。時辟強方集賓友, 而獻之游歷既畢, 傍若無人。辟強勃然數之曰:「傲主人, 非禮也。以貴驕士, 非道也。失是二者, 不足齒之傖耳。」便驅出門。
又曰:王導子恬, 性傲誕, 不拘禮法。謝萬嘗造恬, 既坐, 少頃, 恬便入內。萬以為必厚待己, 殊有喜色。恬久之乃沐頭發而出, 據胡床於庭中曬發, 神氣傲邁, 竟無賓主之意。萬悵然而還。
又曰:王徽之, 字子猷。性卓犖不羈, 為大司馬桓溫參軍, 蓬首散帶, 不綜府事。又為車騎桓沖騎兵, 問:「卿署何曹?」對曰:「似是馬曹。」又問:「管幾馬?」曰:「不知由馬, 何知數!」又問:「馬比死多少?」曰:「未知生, 焉知死!」嘗從沖行, 值暴雨, 徽之因下馬排入車中, 謂曰:「公豈得獨擅一車!」
又曰:劉伶常著袒服乘車, 客有詣伶, 值其裸袒, 責伶, 伶曰:「吾以天為屋, 以屋為裈, 諸君不當入中。」
又曰:謝萬既受任北征, 矜豪傲物, 常以嘯詠自高, 未嘗撫眾。兄安深憂之, 自隊主將師已下, 安無不慰勉。謂萬曰:「汝為玄帥, 諸將宜數接對, 以悅其心, 豈有傲誕若斯而能濟事也!」萬乃召集諸將, 都無所說, 直以如意指四座云:「諸將皆勁卒。」諸將益恨之。
又曰:周顗, 王導甚重之, 嘗枕顗膝而指其腹曰:「卿此中何所有也?」答曰:「此中空洞無物, 然足容卿輩數百人。」導亦不以為忤。又於導座傲然嘯詠, 導云:「卿欲希嵇、阮耶?」顗曰:「何敢近舍明公, 遠希嵇、阮!」
又曰:王澄為荊州刺史。澄將之鎮, 送者傾朝。澄見樹上鵲巢, 便脫衣上樹, 探鷇而弄之, 神氣蕭然, 傍若無人。劉琨謂澄曰:「卿形雖散朗, 而內實動俠, 以此處世, 難得其死。」澄默然不答。
又曰:王獻之嘗經吳郡, 聞顧辟彊有名園, 先不相識, 乘平肩輿逕入。時辟強方集賓友, 而獻之游歷既畢, 傍若無人。辟強勃然數之曰:「傲主人, 非禮也。以貴驕士, 非道也。失是二者, 不足齒之傖耳。」便驅出門。
又曰:王導子恬, 性傲誕, 不拘禮法。謝萬嘗造恬, 既坐, 少頃, 恬便入內。萬以為必厚待己, 殊有喜色。恬久之乃沐頭發而出, 據胡床於庭中曬發, 神氣傲邁, 竟無賓主之意。萬悵然而還。
又曰:王徽之, 字子猷。性卓犖不羈, 為大司馬桓溫參軍, 蓬首散帶, 不綜府事。又為車騎桓沖騎兵, 問:「卿署何曹?」對曰:「似是馬曹。」又問:「管幾馬?」曰:「不知由馬, 何知數!」又問:「馬比死多少?」曰:「未知生, 焉知死!」嘗從沖行, 值暴雨, 徽之因下馬排入車中, 謂曰:「公豈得獨擅一車!」
又曰:劉伶常著袒服乘車, 客有詣伶, 值其裸袒, 責伶, 伶曰:「吾以天為屋, 以屋為裈, 諸君不當入中。」
又曰:謝萬既受任北征, 矜豪傲物, 常以嘯詠自高, 未嘗撫眾。兄安深憂之, 自隊主將師已下, 安無不慰勉。謂萬曰:「汝為玄帥, 諸將宜數接對, 以悅其心, 豈有傲誕若斯而能濟事也!」萬乃召集諸將, 都無所說, 直以如意指四座云:「諸將皆勁卒。」諸將益恨之。
又曰:周顗, 王導甚重之, 嘗枕顗膝而指其腹曰:「卿此中何所有也?」答曰:「此中空洞無物, 然足容卿輩數百人。」導亦不以為忤。又於導座傲然嘯詠, 導云:「卿欲希嵇、阮耶?」顗曰:「何敢近舍明公, 遠希嵇、阮!」
又曰:王澄為荊州刺史。澄將之鎮, 送者傾朝。澄見樹上鵲巢, 便脫衣上樹, 探鷇而弄之, 神氣蕭然, 傍若無人。劉琨謂澄曰:「卿形雖散朗, 而內實動俠, 以此處世, 難得其死。」澄默然不答。
《宋書》曰:張敷遷中書舍人, 與狄當、周赳并管要務,
以敷同省名家,
欲詣之。赳曰:「彼若不相容,
便不如不往。詎可輕往耶?」當曰:「吾等并已員外郎, 何憂不得共坐。」敷先設二床, 去壁三四尺, 二客就席, 酬接甚歡, 既而呼左右曰:「移我遠客。」赳等失色而去。
又曰:陶潛有造之者設酒, 潛若先醉, 便語客曰:「我醉欲眠, 卿可去。」
又曰:陶潛有造之者設酒, 潛若先醉, 便語客曰:「我醉欲眠, 卿可去。」
《宋書》曰:張敷, 永初初遷秘書郎。嘗在省直,
中書令傅亮,
聞其好學,
過候之,
敷臥不即起,
亮怪而去。
《齊書》曰:張欣泰領羽林監。欣泰通涉雅俗,
交結多是名素。下直輒游園池,
著鹿皮冠,
衲衣錫杖,
挾素琴。有以啟世祖者,
世祖曰:「將家兒,
何敢作此舉止!」
《齊書》曰:丘靈鞠, 好飲酒,
臧否人物,
在沈淵座見王儉詩,
淵曰:「王令文章大進。」靈鞠曰:「何如我未進?」此言達儉。靈鞠宋世文名甚盛, 入齊頗減。蓬發弛縱, 無形儀, 不治家業。王儉謂人曰:「丘公仕宦不進, 才亦退矣。」
《梁書》曰:何點雖不入城府, 而遨游人世,
不簪不帶,
或駕柴車,
躡草屩,
恣心所適,
致醉而歸。士大夫多慕從之,
時人號為「通隱」。
《隋書》曰:崔儦每以讀書為務, 負恃才地,
忽略世人。大署其戶曰:「不讀五千卷書者, 無得入此室。」數年之間, 遂博覽群言, 多所通涉。
《唐書》曰:鄭仁表, 洎之子也。文章尤稱俊拔,
然恃才傲物,
人士薄之。自謂門地、人物、文章具美, 嘗曰:「天瑞有五色云, 人瑞有鄭仁表。」劉鄴少時投文於洎, 仁表兄弟嗤鄙之。咸通末, 鄴為宰相, 仁表竟貶死南荒。
又曰:崔玄翰入朝為太常博士、禮部員外郎。竇參輔政, 用為知制誥, 詔令溫雅, 合於典謨。然性太剛褊簡傲, 不能取容於時, 每發言論, 略無阿徇, 忤執政旨, 故掌誥二年而官不遷。
又曰:李白嘗醉, 令高力士脫靴, 由是斥去。乃浪跡江湖, 終日飲沉。時侍御史崔宗之謫官金陵, 與白詩酒唱和。嘗月夜乘舟, 自采石達金陵, 白衣宮錦袍, 於舟中顧瞻嘯傲, 傍若無人。初賀知章見白, 賞之曰:「此天上謫仙人也。」
又曰:崔玄翰入朝為太常博士、禮部員外郎。竇參輔政, 用為知制誥, 詔令溫雅, 合於典謨。然性太剛褊簡傲, 不能取容於時, 每發言論, 略無阿徇, 忤執政旨, 故掌誥二年而官不遷。
又曰:李白嘗醉, 令高力士脫靴, 由是斥去。乃浪跡江湖, 終日飲沉。時侍御史崔宗之謫官金陵, 與白詩酒唱和。嘗月夜乘舟, 自采石達金陵, 白衣宮錦袍, 於舟中顧瞻嘯傲, 傍若無人。初賀知章見白, 賞之曰:「此天上謫仙人也。」
耶歈
《說文》曰:人相笑, 相耶歈也。
《東觀漢記》曰:光武令王霸至薊市中募人,
將以擊王郎。市人皆大笑,
舉手耶歈之,
霸慚遽而返。
《續晉陽秋》曰:襄陽羅友, 家貧,
嗜酒,
伺人祠祠往乞餘。在桓溫府,
屢以貧乞祿,
溫以其誕肆,
許而不用。同府人有得郡者,
溫為坐別,
友亦被命至,
尤晚,
溫問之,
答曰:友欽道嗜味,
昨奉教乃守,
旦出門於中路遇一鬼,
大見耶歈,
曰:見汝送人作郡,
不見人送汝作郡。友始怖終慚,
不覺淹緩。溫笑,
用之為郡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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