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四百九十四 人事部一百三十五

太平御覽
卷四百九十四.人事部一百三十五

詭詐

《說文》曰:詭, 責也。又橫射物, 為詭詐, 欺也。
《詩》曰:無縱詭隨, 以謹無良。
《禮》曰:用人之智, 去其詐。
《論語》曰:古之愚也直, 今之愚也詐。
《戰國策》曰:楚懷王拘張儀, 將殺之。靳尚為請王之幸夫人鄭袖曰:「子亦自知且賤於王乎?」鄭袖曰:「何?」尚曰:「張儀者, 秦王之忠信有功臣也, 今楚拘之, 秦王欲出之。秦王有愛女美, 又簡擇宮中佳麗習音者以從之, 資以金玉寶器, 以上庸六縣為湯沐邑, 欲因張儀內之, 楚王必受之而忘子, 子疏必矣。」鄭袖遽說楚王出張子。
又曰:張丑為質於燕, 燕王欲殺之。走, 且出境, 境吏得之。丑曰:「燕王所為將殺我者, 人有言我有寶珠也, 王欲得之。今我已亡矣, 而燕王不我信。令子致我, 我且言子之奪我珠而吞之, 燕王必且殺子, 刳子之腹, 君不可說。」吏恐而赦之。
《史記》曰:趙武靈王立吳姬子何為惠文王, 自號為主父。令何主治國, 而自胡服, 將士大夫西北略胡地, 而欲從雲中、九原直南襲秦, 於是詐自為使者入秦。秦昭王不知, 而怪其狀甚偉, 非人臣之量, 使人逐之, 而主父馳已脫門矣。秦人大驚。主父所以入秦者, 欲自略地, 因觀秦王之為人也。
又曰:張儀說楚王曰:「大王誠能聽臣, 閉關絕約於齊, 臣請獻商於之地六百里, 使秦女得為大王箕帚之妾。」楚王大悅而許之, 遂閉關絕約於齊, 使一將軍隨儀。儀至秦, 陽失綏墮車, 不朝三日。楚王聞, 曰:「以寡人絕齊未甚邪?」乃使勇士至宋, 借宋之苻, 北罵齊王。齊王大怒, 折節下秦。秦齊之交合, 儀乃朝, 謂楚使曰:「臣有奉邑六里, 愿獻大王左右。」使者曰:「臣受命於王, 以商於之地六百里, 不聞六里。」還報楚王, 楚王大怒。
又曰:新垣平使人持玉杯, 上書闕下, 云:「有寶玉氣來者, 臣已視之。」果有獻玉杯者, 刻曰「人主延壽」。平又言「臣候日再中」。於是始更以十七年為玄年, 令天下大酺。平言曰:「臣望汾陰有金寶氣, 意周鼎其出乎?其見不迎則不至。」於是上使治廟汾陰南, 臨河, 欲祠出周鼎。人有上書告新垣平所言皆詐也。
《漢書》曰:陳勝、吳廣起兵, 乃丹書帛曰:「大楚興, 陳勝王。」置人所罾魚腹中。卒買魚烹食, 得而怪之。又令廣隱社作狐鳴曰:「陳勝王, 吳廣相。」
又曰:韓信與家臣謀, 欲發兵攻呂后。其舍人得罪于信, 囚欲殺之。舍人弟上書, 告信欲反狀於呂后。后乃與蕭何謀, 詐令人從上所來, 言陳豨已死, 群臣皆賀。相國紿信曰:「雖病, 強入。」呂后使武士縛信, 斬之長樂鐘室。信方斬, 曰:「吾悔不用蒯通之計, 反為女子所詐, 豈非天哉!」
又曰:孝惠張皇后, 宣平侯敖女也。呂太后欲為重親, 以公主女配帝, 欲其生子。時方無子, 乃使佯為有身, 取后宮美人子名之, 殺其母, 立所名子為太子。
又曰:人不患其不知, 患其為詐也。
又曰:宣帝始玄五年, 有男子來乘黃犢車, 衣黃襜褕, 著黃帽, 詣北闕, 自稱衛太子。京兆尹俊不疑收縛之, 廷尉驗治, 卒得奸詐。
又曰:傅介子與士卒俱赍金幣, 揚言以賜外國為名。至樓蘭, 王意不信, 介子佯引去, 至其西界, 使譯謂曰:「漢使者持黃金錦繡行賜諸國, 王不來受, 我去之西國矣。」即出金幣以示譯。譯報王, 王貪漢物, 來見使者。介子與坐飲, 陳物示之。飲酒皆醉, 介子謂王曰:「天子使私報王。」王起, 隨介子入帳中, 屏語, 壯士二人從後刺之, 刃交胸, 立死。
又曰:李廣以衛尉為將軍, 出雁門擊匈奴。匈奴兵多, 破廣軍。單于素聞廣賢, 令曰:「得李廣必生致之。」胡騎得廣, 佯死得脫。匈奴騎數百追之, 廣行取弓射殺追騎。
又曰:梓潼人哀章, 學問長安, 素無行。見王莽居攝, 即位作銅匱, 為兩檢, 書言王莽為行天子。即日昏時, 衣黃衣, 持匱至高廟。莽至廟, 拜受金匱。
又曰:匈奴寇邊甚, 王莽乃大募天下有奇伎術可以攻匈奴者, 將待以不次之位。言便宜者以萬數;或言能渡水不用舟揖;或云不持升糧, 服食藥物, 三軍不饑;或言能飛, 一日千里, 可窺匈奴。輒試之, 取大鳥翮為兩翼, 頭與身皆著毛, 通引環紐, 飛百步墮。莽知其不可用, 茍欲獲其名, 皆拜為將軍, 賜以車馬。
范曄《後漢書》曰:王郎起, 北州擾惑, 吳漢素聞世祖長者, 獨欲歸心。乃說太守彭寵。出, 止外亭, 念所以譎眾, 未知所出。望見道中有一人似儒生者, 漢使人召入, 為具食, 問以所聞。生因言劉公所過, 為郡縣所歸;邯鄲舉尊號者, 實非劉氏。漢大喜, 即詐為世祖書, 移檄漢陽, 使生赍以詣寵, 令具以所聞說之, 漢復隨後入。寵甚然之, 於是遣漢將兵擊王郎。
又曰:王莽時尚書缺, 詔將大夫六百石以上試對政事, 天文、道術, 以高第者補之。翟酺自恃能高, 而忌太史令孫懿, 恐其先用, 乃往候懿。既坐, 言無所及, 惟涕泣流連。懿怪而問之, 酺曰:「圖書有漢孫登, 以才智為中官所害。觀君表相, 似當應之。酺受恩接, 愴君之禍耳!」懿憂懼, 移病不試。由是酺對第一, 拜尚書。
又曰:靈帝時, 宦官得志, 并起第, 擬則宮室。帝嘗登永安候臺, 宦官恐其望見居處, 乃使中大夫尚坦諫曰:「天子不當登高, 登高則百姓虛散。」自是不敢升高。
《東觀漢記》曰:和熹鄧后臨朝, 權在外戚。杜根以安帝年長, 宜親政事, 乃與同時郎上書直諫。太后大怒, 收報根等, 令盛以縑囊, 於殿上撲殺之。執法者以根知名, 語行事人使不加力, 既而載出城外, 根得蘇。太后使人檢視, 遂詐死。三日, 目中生蛆, 因得逃竄也。
又曰:隗囂敗, 公孫述懼, 欲安其眾。成都郭外有秦時舊倉, 改名白帝倉, 自王莽以來常空。述詐使人言白帝倉出穀如山陵, 百姓空市里往觀之。述乃大會群臣, 問曰:「白帝倉出穀乎?」皆對言「無」。述曰:「訛言不可信, 道隗王破者復如此矣。」
又曰:臧宮將兵至中盧, 屯駱越。是時公孫述將田戎、任滿與征南大將軍岑彭相拒於荊門, 彭等戰, 數不利, 越人謀叛從蜀。宮兵少, 力不能制。會屬縣送委輸車數百, 宮夜使鋸斷城門限, 令車周轉出入, 隆隆至旦。越人候伺者聞車聲不絕, 而門限斷, 相告以漢兵大至, 其帥乃奉牛酒以勞軍。
《魏志》曰:司馬宣王稱病, 因李勝出為荊州刺史。曹爽等令勝辭宣王。宣王見勝, 自陳無它功效, 橫蒙時恩, 當為本州。宣王令兩婢侍邊, 持衣, 衣落;復上指口, 言渴, 主飲, 婢進粥, 宣王持杯飲粥, 皆流出沾胸。勝愍然, 為之涕泣曰:「今主上尚幼, 天下賴明公。然眾情謂公舊風病發, 何意尊體乃爾!」宣王徐更言:「年老沉疾, 死在旦夕。君當屈為并州, 并州近胡, 好善為之, 恐不復相見, 如何!」勝曰:「當遷本州, 非并州。」宣王仍復陽為昏謬, 曰:「君方到并州, 努力自愛!」錯亂其辭, 狀如荒語。勝復曰:「當忝荊州, 非并州也。」宣王乃若微悟者, 謂勝曰:「懿年老, 意荒, 不解君言。今當與君別, 自顧氣力轉微, 后必不更會, 同欲自力, 設薄主人, 生死共別。令師、昭兄弟結君為友, 」因流涕哽咽。勝亦長嘆。
《吳志》曰:孫峻謀置酒誅諸葛恪。恪將見, 駐車宮門, 峻已伏兵於帷中, 恐恪不時入, 事泄, 自出見恪曰:「使君若尊體不安, 自可須後, 復當具白主上。」欲以嘗知恪意。恪答曰:「當自力入。」散騎常侍張約、朱思密書與恪曰:「今日張設非常, 疑有佗故。」恪省書而去。未出門, 逢太常滕胤, 恪曰:「卒腹痛, 不任入。」胤不知峻計, 謂恪曰:「君自行旋未見, 今上置酒請君, 已至門, 宜當力進。」恪踟躕而還, 劍履上殿, 謝亮, 還坐。設酒, 峻因曰:「使君疾未善平, 當有常服藥酒, 自可取之。」恪意乃安, 則飲所赍酒。酒數行, 亮還入內。峻起如廁, 著短服出曰:「詔收諸葛恪!」恪驚起, 杖劍未得, 而峻刃交下。
《晉書》曰:謝玄等既破苻堅, 有驛書至謝安, 安方對客圍棋, 看書既竟, 便攝放床上, 了無喜色, 棋如故。客問之, 徐答云:「小兒輩遂已破賊。」既罷, 還內, 過戶限, 心喜甚, 不覺屐齒之折, 其矯情鎮物如此。
又曰:桓玄以歷代咸有肥遁之士, 而己世獨無, 乃徵皇甫謐六世孫希之為著作, 并給其資用, 皆令讓而不受, 號曰高士, 時人名為「充隱」。
又曰:紀瞻為會稽內史。時有詐作大將軍府苻收諸暨令, 令已受拘, 瞻覺其詐, 便破檻出之, 訊問使者, 果伏詐妄。
又曰:崔洪口不言貨財, 手不執珠玉。汝南王亮嘗宴公卿, 以琉璃鍾行酒。酒及洪, 洪不執。亮問其故, 對曰:「慮有執玉不趨之義故爾。」然實乖其常性, 故為詭也。
《晉中興書》曰:晉玄帝叔父東安王繇為成都王穎所害, 懼禍及, 謀出奔。其夜月明, 禁衛甚嚴, 不能得去。有頃, 天暴風雨, 晦冥, 邀者散, 帝乘間得脫。至河陽, 為津吏所止。從者宋典后至, 以馬鞭拂之, 謂曰:「舍長!官禁貴人, 而汝被駐耶!」因大笑, 由是被釋。
又曰:溫嶠知王敦不可復諫, 乃潛謀滅之。先夙夜綜其府事, 而附其欲。錢鳳, 敦所信也。嶠謂人曰:「錢世儀精神滿腹。」嶠素有知人之稱, 鳳聞而悅之, 深結好於嶠。會丹陽尹缺, 嶠說敦曰:「京尹輦轂喉舌, 宜得文武兼之, 公宜自選其才。」敦然之, 問嶠誰可作者。嶠曰:「愚謂錢鳳可用。然裁之在公。」敦思維良久, 曰:「無復勝君。」嶠即苦辭, 敦不從, 表補丹陽尹。猶懼錢鳳為之奸, 因敦置酒, 與嶠別, 嶠曰:「違離宇下, 情戀不已, 愿自起行酒以展歧路之心。」行酒至鳳, 未及飲, 嶠因偽醉, 以手板擊鳳幘, 為之墜, 作色曰:「錢鳳何人, 溫太真行酒而敢不飲!」鳳不悅, 敦以為醉, 兩釋之。明日, 鳳曰:「嶠與朝廷甚密, 必未可信, 或懷反噬, 宜更思之。」敦曰:「太真昨醉, 小加聲色, 豈得以此相讒貳。」由是鳳謀不行, 而嶠得還都。
又曰:王允之年在總角, 敦深知之, 謂為似己, 入則共寢。嘗夜飲辭, 曰:醉, 先眠。敦將錢鳳計逆, 允之悉聞, 慮敦或疑, 於眠處大吐。敦果照視, 見眠吐中, 不復疑之。
《唐書》曰:李義府擢拜中書侍郎, 同中書門下三品, 監修國史, 賜爵廣平縣男。義府貌狀溫恭, 與人語必嬉怡微笑, 而褊忌陰賊。既處權要, 欲人附己, 微忤意者, 輒加傾陷。故時人言義府笑中有刀, 又以其柔而害物, 亦謂之「李貓」。
《尹文子》曰:虎求百獸食之, 得狐。狐曰:「子無食我也, 天帝令我長百獸, 今子食我, 是逆天帝命也。子以我言不信, 吾為子先行, 子隨我后, 觀百獸之見我不走乎!」虎以為然, 故遂與行, 獸見之皆走。虎不知獸之畏己而走, 以為畏狐也。
《韓子》曰:司城子罕謂宋君曰:「慶賞賜予者, 民之所好也, 君自行之。誅罰殺戮者, 民之所惡也, 臣請當之。」於是戮細民而誅大臣。君曰:「與子罕議之。」居期年, 民知死生, 命制於子罕, 故一國歸焉。子罕親劫奪宋之政。
《淮南子》曰:夫狐之搏雉也, 卑體弭毛以待其來也。雉見而信之, 故可得而禽也。使狐瞋目, 見其必殺之勢, 雉亦知憚驚, 遠飛以避其怒矣。夫人偽詐以相欺, 非直禽獸詐也。
《吳越春秋》曰:要離為王殺慶忌, 曰:「請以罪出走, 殺臣之妻子, 焚之吳市, 飛揚其灰, 購臣千金與百里之邑, 詐往, 慶忌必信臣也。」王曰:「諾!」要離以罪出走, 王殺其妻子, 焚之吳市, 飛揚其灰, 購之千金與百里之邑。
《呂氏春秋》曰:趙簡子病, 召太子告曰:「我則死, 已葬, 上夏屋之山以望。」簡子死, 已葬, 襄子上夏屋以望代, 曰:「先君必以此殺之也。」反歸, 慮所以取代, 乃先善之。代君好色, 請以其弟妻之。襄子謂代君而請觴之, 先令舞者置兵羽中數百人, 又先具大金斗。代君至, 酒酣, 舉斗而擊之, 腦涂地。舞者操兵以斗, 盡殺其從者。
陸賈《新語》曰:秦二世之時, 趙高駕鹿而從行, 王曰:「丞相何為駕鹿?」高曰:「馬也。」王曰:「丞相誤耶, 以鹿為馬也。」高曰:「乃焉也。」陛下以臣之言為不然, 愿問群臣。於是乃問群臣, 群臣半言馬半言鹿。當此之時, 秦王不敢信其目而從邪臣之言, 鹿與馬之異形, 乃眾人之所知也, 然不能別其是非, 況於暗昧之事乎?
王苻《潛夫論》曰:昔紂好色, 九侯聞之, 乃獻厥女, 紂則大喜, 以為天下之麗莫若此也。以問妲己, 妲己懼進御而奪己愛也。乃為俯而泣曰:「君王年既老耶, 明既衰耶, 何貌惡之若此而覆謂之好也。」紂於是渝, 而以為惡。妲己恐天下之愈進美女, 因曰:「九侯之無道也, 乃欲以此惑君王也, 而弗誅, 何以革後?」紂則大怒, 遂脯淑女而烹九侯。
《論衡》曰:儒書稱武王伐紂, 太公陰謀, 食小兒以丹, 令身絕赤長大, 教言商亡。商民見身赤, 以為天神, 及言商亡, 皆謂商滅。
《世說》曰:鍾會密白鄧艾有反狀, 會善效人書, 於劍閣要艾章表白事, 皆易其言, 令辭指倨傲, 多自矜伐。



《葛仙公別傳》曰:時有一老人頗能治病, 從中國來, 其人言年已數百歲, 后他坐, 仙公欲知此公定年。俄一人從天下, 舉坐瞻目, 良久集地, 著朱衣、進賢冠, 即問此公曰:「天遣我來, 問君定年幾何?故欺詐民人, 速以實對!。」公大怖, 下地長跪, 言曰:「無狀, 實九十三。」仙公因撫手大笑。忽然失朱衣人所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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