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五百六十五 樂部三

太平御覽
卷五百六十五.樂部三

雅樂下
《國語》曰:夫琴瑟尚宮, 鍾尚羽, 石尚角。大不逾宮, 細不過羽, 故樂器重者從細, 輕者從大。尾絲尚商, 匏竹尚徵, 革木一聲。呂以和樂, 律以平聲。金石以動之, 絲竹以行之, 歌以詠之, 匏以宣之, 土以贊之, 革木以節之。物得其常曰樂, 清濁相應曰聲, 聲相保曰和, 細大不逾曰平。如是, 金磨之, 石擊之, 絲、木越之, 匏、竹節之, 以節八風。
《春秋感精符》曰:冬至日, 人主與群臣左右縱樂五日, 天下人眾亦家縱樂五日, 以迎日冬至。人主備八能之士, 撞黃鍾之鍾, 擊黃鍾之鼓。公卿大夫列士乃使八能之士, 擊黃鍾之鼓, 用馬革, 鼓員徑八尺一寸;鼓黃鍾之瑟, 瑟用槐木, 瑟長八尺一寸。吹黃鍾之律, 間音以竽補, 竽長四尺二寸。天地以和應, 黃鍾之音。得蕤賓之律應, 則公卿大夫列士以德賀於人主, 因請政所行, 請五官之符, 各受其賞。聲之調者時氣和, 則人主以禮賜公卿列士。五日儀定, 天地之氣和人主公卿大夫列士之德, 則陰陽之晷如度數。夏日至之禮, 如冬日至之禮, 舞八樂皆以肅敬為戒。八音者, 《云門》《五英》《大筮》《大卷》《大韶》《大夏》《大護》《大武》也。黃鍾之音調, 諸氣和;人主之音順, 則蕤賓之律應, 磬聲和;公卿大夫列士誠信, 林鍾之律應。此謂冬日至成天文, 夏日至成地理。
潁容《春秋釋例》曰:周用六代之禮樂, 故有《云門》、《咸池》、《大韶》、《大夏》、《大護》、《大武》也。魯受四代之禮樂, 故不舞《云門》、《咸池》示有降殺也。
《五經通義》曰:受命而王者, 六樂焉。以太一樂天, 以《咸池》樂地, 以《肆夏》樂人, 以《大夏》樂四時, 以《大護》樂五行神明, 以《大武》樂六律, 各象其性而為之制, 以樂其先祖。
又曰:歌舞同處耶?異耶?歌者象德, 舞者象功。君子尚德下功, 故歌在堂, 舞在庭。歌以養形, 歌者有聲, 舞者有形。何言歌在堂也?以《燕禮》曰:「升歌《鹿鳴》」, 以是知之。何以言舞在庭也?《援神契》曰「合忻之樂舞於堂, 西夷之樂陳於戶」, 以是明之。
《韓詩外傳》曰:古者天子左右五鍾, 將出, 則撞黃鍾, 而右五鍾應之。馬鳴中規, , 駕者有文。御者有數, 立則磬折, 拱則抱鼓, 出入中規, 折旋中矩。然後太師奏升車之樂, 告出也。入則撞蕤賓以治容貌, 容貌治則得顏色齊, 顏色齊則肌膚安。蕤賓有聲, 鵠震馬鳴, 及倮介之蟲, 無不延頸以聽。蕤賓在內者, 皆玉色;在外者, 皆金聲。然後少師奏升堂即席, 告入也。此言物類相感同聲相應之義也。
又曰:湯作《護》, 聞其宮聲, 使人溫良而寬大;聞其商聲, 使人方廉而好義;聞其角聲, 使人惻隱而仁愛;聞其徵聲, 使人樂養而好施;聞其羽聲, 使人恭儉而好禮。
《白虎通》曰:樂也, 君子樂得其道, 小人樂得其欲。聲音何?聲, 鳴也, 聞其聲即知所生。聲音者, 謂宮、商、角、徵、羽也。音, 飲也, 剛弱清濁和而相飲也。音有八, 謂金、石、絲、竹、土、木、匏、革。太平乃作樂, 樂所以防淫奢。民饑寒, 何樂之防?
《子思子》曰:繁于樂者重于憂, 厚于味者薄于行。君子同則有樂, 異則有禮。
《孟子》曰:莊暴見孟子, 曰:「暴見于王, 王語暴以好樂, 暴未有以對也。」孟子曰:「王之好樂甚, 則齊國其庶幾乎!」他日, 見于王, 曰:「王嘗語莊子以好樂, 有諸?」王變乎色, 曰:「寡人非能好先王之樂也, 直好民俗之樂耳。」曰:「今之里裉古之樂也。臣請為王言之。今王鼓樂於此, 百姓聞王鍾鼓之聲, 管龠之音, 舉疾首蹙額而相告曰:『吾王之好鼓樂, 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?父子不相見, 兄弟妻子離散。』此無他, 不與民同樂也。今王鼓樂於此, 百姓聞王鍾鼓之聲, 管龠之音, 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:『吾王庶幾無疾病與, 何以能鼓樂也?』此無他, 與百姓同樂也。今王與百姓同樂, 則王矣。」
《墨子》曰:程繁問於子墨子曰:「聖王不為樂。昔諸侯倦於聽治, 息於鍾鼓之樂;士大夫倦於聽治, 息於竽瑟之樂;農夫春耕夏耘秋斂冬藏, 息於吟缶之樂。今夫子曰『聖王不為樂』, 此譬之猶馬駕而不脫, 弓張而不弛。」墨子曰:「昔者堯舜有茅茨者, 且以為禮, 且以為樂。湯放桀, 環天下立, 因先王之樂, 又自作樂, 命曰《濩》, 又循九韶。武王勝殷殺紂, 環天下而自立, 因先王之樂, 又自作樂, 命曰《象》。周成王因先王之樂, 命曰《騶》。吾聞周成王之治天下也, 不若武王;武王之治天下也, 不若成湯;成湯之治天下也, 不若堯舜。故里疋繁者, 治逾寡。自此觀之, 非所以治天下也。」
又曰:齊康公有樂萬人, 食必梁肉, 衣必文繡。
《莊子》曰:北門成聞黃帝張《咸池》之樂於洞庭之野, 始聞之懼, 后聞之怠, 卒聞之而惑, 蕩蕩默默乃不自得。帝曰:「汝殆其然哉!吾奏之以人, 征之以天, 行之以禮義, 建之太清, 奏之以陰陽之和, 燭之以日月之明, 或謂之死, 或謂之生, 行流散徒, 不主常聲, 此之謂天樂也。」
《淮南子》曰:奏雅樂者如於陽阿采菱。許慎注曰:楚樂之名也。邯鄲有鬻曲者, 托之李奇, 諸人皆爭學之, 後知其非, 皆棄其曲。此未始知音也。李奇, 趙之善樂者也。
《穆天子傳》曰:天子西征, 至于玄池之上, 乃奏廣三日而終, 是曰《樂池》。
《山海經》曰:祝融生子長琴, 是處搖山, 始作樂。
《世說》曰:荀公曾善解音聲, 時論謂之闇解。遂調律呂, 正雅樂。每至正會殿庭作四指, 自謂宮商無不諧韻。阮咸妙賞, 時論謂之神解。每至公會作樂, 荀心識阮意必謂之不調, 而阮口初無言, 直意忌之, 遂出阮為始平太守。後有田父耕於野地中, 得周時玉尺, 便是天下正尺。荀試以校已所治鍾鼓金石絲竹, 皆短校一米, 於此伏阮之妙解, 征阮南還。
《說苑》曰:孔子至齊郭門之外, 遇一嬰兒擊一壺, 相與俱行, 其視精, 其心端。孔子謂御曰:「趣驅之, 韶樂方作。」故樂不獨自樂也, 又以樂人;非獨以自正也, 又以正人。
《樂說》曰:聖人作樂, 不以為娛樂, 以觀得失之節, 故不取備於一人, 必須八能之士。故八士或調陰陽, 或調五行, 或調盛人, 或調律歷, 或調五音。與天地神明合德者, 則七始八終, 各得其宜也。七始謂四方天地人也。
又曰:上元者, 天氣也, 居中, 調禮樂教化流行, 總五行氣為一。下元者, 地氣也, 為萬物始質也, 為萬物之容范。中元者, 人氣也, 其氣以定萬物, 通於四時, 承天心, 理禮樂, 通上下四時之氣, 和合人之情, 以慎天地者也。時元者, 受氣於天, 布之於地, 以時出入萬物者也。風元者, 禮樂之本, 萬物之首, 物莫不以風成熟也。聖王知物極盛則衰, 暑極則寒, 樂極則哀, 是以日中則昃, 月盈則蝕, 天地盈虛, 與時消息。制禮作樂者, 所以改世俗, 致祥風, 和雨露, 為萬姓獲福於皇天者也。聖人作樂, 繩以五元, 度以五星, 碌貞以道德, 彈形以繩墨, 賢者進, 佞人伏。, 正也。碌, 靡也。貞, 正也。彈, 割也。
《要覽》曰:桓君山曰:「余兄弟頗好音, 嘗至洛聽音, 終日而心足。」由是察之, 夫深其旨, 則欲罷不能, 不入其意, 故過已。
《風俗通》曰:案劉歆《鍾律書》曰:「春宮秋律, 百卉必凋;秋宮春律, 萬物必榮;夏宮冬律, 雨雹必降;冬宮夏律, 雷必發聲。夫音樂至重, 所感者大。故曰:」知禮樂之情者能作, 知禮樂之文者能述。「
華譚論曰:夫無聲者五音之祖;無形者, 萬物之君。本其祖, 然後情商徵之妙;理其君, 然後正研樸之容;推精樸以撿得失, 稽清濁以接在亡。夫宿瘤、嫫母經日, 而人不視者何?一尺之面丑也。西施、毛嬙靡服, 而人左顧者何?一尺之面好也。夏姬以容美而陳亡, 濮水以聲好而國滅, 夫何淫哇之有乎?是以聖王知物之感人無窮, 而情之好惡無節;無窮則人不能防其行, 無節則中材不能制其欲。是以為制可行之禮, 立中庸之法, 使賢者俯就, 不肖者企及, 明樂之妙以為教也。
阮籍《樂論》曰:聖人之作樂, 將以順天地之體, 成萬物之性也。故定天地四方之音, 以迎陰陽八風之聲, 均黃鍾中和之律, 開群生萬物之氣。奏之圓丘而天神下, 奏之方丘而地祗上。吳楚之風好勇, 故其俗輕死;鄭衛之風好淫, 故其俗輕蕩。輕死, 故有蹈水赴火之歌;輕蕩, 故有桑間、濮上之曲。懷永日之娛, 抱長夜之忻, 云終身之樂淫縱之俗, 故江淮以南其民好殺, 漳汝之間其民好奔。吳有雙劍之節, 趙有挾琴之客, 氣發於中, 聲入於耳, 手足飛揚, 不覺其駭也。
桓譚《新論》曰:揚子云大才而不曉音。余頗離雅操而更為新弄。子云曰:「事淺易喜, 深者難識。卿不好雅頌而悅鄭聲, 宜也。」

律呂
《周禮》曰:大師掌六律、六同, 以合陰陽之聲。陽聲:黃鍾、大簇、姑洗、蕤賓、夷則、無射。陰聲:大呂、應鍾、南呂、函鍾、小呂、夾鍾。皆文之以五聲:宮、商、角、徵、羽。皆播之以八音:金、石、土、革、絲、木、匏、竹。注云:以合陰陽之聲者, 聲之陰陽各有合也。黃鍾, 子之氣也, 十一月建焉, 而辰在星紀。太呂, 丑之氣也, 十二月建焉, 而辰在玄枵。太簇, 寅之氣也, 正月建焉, 辰在娵訾。應鍾, 亥之氣也, 十月建焉, 辰在析木之津。姑洗, 辰之氣也, 三月建焉, 而辰在大梁。南呂, 酉之氣也, 八月建焉, 而辰在壽星。蕤賓, 午之氣也, 五月建焉, 而辰在鶉首。林鍾, 未之氣也, 六月建焉, 而辰在鶉火。夷則, 申之氣也, 七月建焉, 而辰在鶉尾。中呂, 巳之氣也, 四月建焉, 而辰在實沈。無射, 戌之氣也, 九月建焉, 而辰在大火。夾鍾, 卯之氣也, 二月建焉, 而辰在降婁。辰與建交錯互處如表里然, 是其合也。其相生, 則以陰陽六體為之。黃鍾初九下生林鍾之初六也, 林鍾又上生太簇之九二, 太簇又下生南呂之六二, 南呂又上生姑洗之九三, 姑洗又下生應鍾之六三, 應鍾又上生蕤賓之九四, 蕤賓又下生大呂之六四, 大呂又上生夷則之九五, 夷則又上生夾鍾之六五, 夾鍾又下生無射之上九, 無射又上生中呂之上六。同位者象夫婦, 異位者象母子, 所謂律娶妻而呂生子者也。
又曰:典同掌六律、六同之和, 以辨天地四方陰陽之聲, 以為樂器。注云:陽聲屬天, 陰聲屬地。天地之聲, 布於四方。故書「同」或作「銅」。鄭司農云:陽律以竹為管, 陰律以銅為管。竹, 陽也;銅, 陰也, 各順其性。
《呂氏春秋》曰:黃帝詔伶倫作為音律, 伶倫自大夏之西, 乃之昆侖之陰, 取竹於嶰谷, 以生竅厚薄均者, 斷兩節間, 其長九寸, 而吹之, 以為黃鍾之宮, 日含少, 次制十二管。以昆侖之下, 聽鳳之鳴, 以別十二律。其雄鳴為六, 雌鳴亦六, 比黃鍾之宮, 適合, 皆可生之, 而律之本也。故曰黃鍾徵而均鮮, 全而不傷, 其為宮獨尊, 象大聖之德, 可以明至賢之功。故奉而薦之於宗廟, 以歆迎功德, 世世不忘。是故黃鍾生林鍾, 林鍾生大呂, 大呂生夷則, 夷則生太簇, 太簇生南呂, 南呂生夾鍾, 夾鍾生無射, 無射生姑洗, 姑洗生應鍾, 應鍾生蕤賓三分所生, 益之一分以上生;三分所生, 去其一分以下生。黃鍾、太呂、太簇、夾鍾、姑洗、中呂、蕤賓為上生, 林鍾、夷則、南呂、無射、應鍾為下生。大聖至理之世, 天地之氣, 合以生風, 日至則曰行其風, 以生十二律。故仲冬日短至, 則生黃鍾, 季冬生大呂, 孟春生太簇, 仲春生夾鍾, 季春生姑洗, 孟夏生仲呂, 仲夏生蕤賓, 季夏生林鍾, 孟秋生夷則, 仲秋生南呂, 季秋生無射, 孟冬生應鍾。天地之風正十二律也。
《樂書》曰:雅樂部器, 隨律定聲, 合德其所也。黃鍾之均則用黃鍾之器合, 太簇之均則用太簇之器, 是故旋宮法北。聲律克諧, 則無借器。度音咸取中聲協律, 是以三倍黃鍾而大至於雷霆, 謂黃鍾之律度三分。九寸而倍, 成一尺八寸, 則合雷霆之濁聲也;九寸而減, 餘四寸五分, 則應中宮之清聲也。惟當九寸是謂正聲, 而可協和神人, 感通天地, 流而不息, 合同而化。是故地氣上躋, 天氣下降, 陰陽相摩, 天地相蕩, 鼓之以雷霆, 奮之以風雨, 動之以四時, 暖之以日月, 而百化興焉, 如此則樂者天地之和也。故《書》曰:聲依永, 律和聲, 則五音不失其常, 六律不差其度。謂孤竹之管, 律應夾鍾, 聲與氣諧, 故感天神而降。孤竹之管, 律應林鍾, 聲與器諧, 故感地祇而出。陰竹之管, 律應黃鍾, 聲與器諧, 故感人鬼而至。
《樂纂》云:昔晉人有銅藻盤, 無故自鳴。問之於張茂先, 答曰:「此器與洛陽宮鍾聲相諧, 宮中撞鍾, 故鳴也。若以鑢之, 音殊, 其鳴可止。」后果如其言也。是故樂之制器, 法度均聲, 得之毫厘, 失之千里。故大樂之道與政通矣。

《古今樂錄》曰:北齊神武霸府田曹參軍信都芳代號知音, 能以管候氣, 觀云色。嘗與人對語, 即指天曰:「孟春之氣至矣。」人往驗管, 而飛灰已應。每月所候, 言皆無爽。又為輪扇二十四。埋地中, 以測二十四氣。每一氣感則一扇自動, 他扇并住, 并與管灰相應, 若合符契焉。
又曰:隋文帝遣毛爽及蔡子元、于普明等以候節氣。依古, 於三重密屋之內, 以木為案, 十有二具。每取律呂之。管隨十二辰位, 置於案上, 而以土埋之, 上平於地, 中實葭莩之灰, 以輕緹素覆律呂。每地氣至, 與律冥符, 則灰飛沖素, 散出於外。而氣應有早晚, 灰飛有多少, 或初入月其氣即應, 或至中下旬間, 氣始應者;或灰飛出, 三五夜而盡, 或終一月, 才飛少許者。帝異之, 問牛弘, 對曰:「灰飛半出為和氣, 灰全出為猛氣, 吹灰不。能出為衰氣。和氣應者, 其政平;猛氣應者, 其臣縱;衰氣應者, 其君暴。」帝駁之曰:「臣縱君暴, 其政不和, 非月別暴也。今十二月律於一歲內, 應并不同。安得暴君縱臣, 若斯之甚也?」弘不得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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