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六百三十六 刑法部二

太平御覽
卷六百三十六.刑法部二

敘刑下
《晉書》曰:羊亮為太傅楊駿參軍, 時京邑多盜竊, 駿欲更重其法, 盜百錢加大辟, 請官屬會議。亮曰:「昔楚江乙母失布, 以為盜由令尹。公若欲無盜, 將自止, 何重法為?」駿慚而止。
《後魏書》曰:韓騏麟為齊州刺史, 寬刑罰。從事劉普慶說曰:「明公杖節分憂, 無所斬戮, 何以示威?」答曰:「人不犯, 何以戮乎?若須立威, 當以卿始。」慶慚懼而退。
《梁書》曰:武帝敦睦九族, 優藉朝士, 有犯罪者, 皆諷臣下屈法申之。百姓有罪, 即按以法。其緣坐, 老幼不免, 一人逃亡, 舉家質作, 人既窮急, 奸宄益深。后帝親南郊, 秣陵老人遮帝曰:「陛下為法, 急於黎庶, 緩於權貴, 非長久之術。誠能反是, 天下幸甚。」帝銳意儒雅, 疏簡刑法, 自公卿大臣, 咸不以鞠獄留意, 奸吏招權, 巧文弄法, 貨賄成市, 多致枉濫。大率二歲刑以上, 歲至五千人。是時徒居作者具五任, 其無任者著斗械。任即課也。若疾病, 權解之。
《後周書》曰:大象元年, 詔罷高祖所約法。初, 高祖作《刑書要制》, 用法嚴重。譏即位, 以海內初平, 恐物情未附, 乃除之。
《隋書》曰:后周大象元年, 詔:「高祖所立刑書, 用法深重, 其一切除之。」然帝數行肆赦, 為奸者皆輕犯刑法, 政令不一, 下無適從。於是又廣《刑書要制》而更峻其法, 謂之《刑經聖制》。宿衛之官一日不直, 罪至削除。逃亡者皆死, 而家口籍沒。上書自誤者科其罪, 鞭杖皆百二十為度, 名曰天杖。其後人加至二百四十。又作礔礰車, 以威婦人。其決罪人云與杖者即一百二十, 多打者即二百四十。
又曰:開皇十六年八月景戊詔:「決死罪者, 三奏而後行刑。」
《唐書》曰:貞觀五年詔:「京師諸司比來奏決死囚, 雖立五覆, 一日即了, 未暇審思, 五奏何益?縱有追悔, 又無所及。自今后宜二日中五覆奏, 下諸州三覆奏。」又手敕曰:「比來斷獄, 多據律文, 雖情有可矜, 而不敢違法。守文定罪, 或恐有冤。今后門下省覆奏, 有據法合死而情可矜者, 宜錄狀以聞。」
又曰:太宗嘗錄囚徒, 憫其將死, 為之動容。顧謂侍臣曰:「刑典仍用, 蓋風化未洽之咎。愚人何罪而肆重刑乎?更彰朕之不德也。用刑之道, 當審事理之輕重, 然後加之以刑罰, 何有不察其本而一概加誅?非所以恤刑重卻庶之謂也。」
又曰:貞觀中制:「從立春至秋分, 不得奏決死刑。其大祭祀及致齋日、朔、望、上下弦、二十四氣、雨未晴、夜未明、斷屠日月及假日并不得奏決死刑。」
又曰:貞觀中制:「古者行刑, 君為徹樂減膳。今庭無恒設之樂, 莫知何徹。然對食即不啖酒肉。自今以后, 刑人日勿進酒肉。內教及太常, 并宜停教。」
又曰:永徽中, 高宗謂侍臣曰:「獄訟繁多, 皆由刑罰枉濫, 故《禮》曰, 刑者, 成也。一成而不可蜂。末代斷獄之吏, 皆以苛刻為明, 是以秦氏網密秋荼而獲罪者眾。今天下無事, 四海乂安, 欲與公等共行寬政。今日刑罰, 得無枉濫乎?」太尉無忌對曰:「陛下欲致刑網寬平, 臣下猶不識聖意。此法弊來己久, 非止今日。若情存體國, 即共號癡人, 意在深文, 便為能吏, 所以罪雖合杖, 必致遣徒, 理有可生, 務入於死。非憎前人陷於死刑, 務取名耳。陛下矜而令放, 法司亦宜固請, 但陛下喜怒不妄加於人, 刑罰自然適中。」高宗曰:「卿言是矣。」
又曰:神功初, 天后謂侍臣曰:「近者朝臣多被周興、來俊臣等推勘, 遞相牽引, 咸自承服。國家有法, 朕豈能違?中間疑有枉濫, 更使近者就獄親問, 皆自承引不虛, 朕不以為疑, 即可其奏。自周興、俊臣死后, 更無聞有反逆者。然則己前就戮者, 不有冤濫耶?」姚元崇對曰:「自垂拱己后, 被告身死破家者, 皆是枉酷自誣而死。告者持以為功, 天下號為羅織甚於漢之黨錮。陛下令近臣就獄問者, 近臣亦不保, 何敢輒有動搖?被問者若廢性, 懼遭其毒手。賴上天降靈, 聖情發寤, 誅鋤凶豎, 朝廷乂安。今日己后, 臣以微軀及一門百口保見在內外官, 更無反逆者。若后有征驗, 反逆有實, 臣請授知而不告之罪。」上大悅曰:「前宰相皆順成其事, 陷朕為淫刑之主。聞卿所說, 甚合朕心。」
又曰:陸象先為益州長史, 在官務以寬仁為政。司馬韋抱貞言:「望明公稍行杖罰, 以立威名。不然, 恐下人怠惰, 無所懼也。」象先曰:「為政者, 理則可矣。何必嚴刑樹威, 損人益己?恐非仁恕之道。」
又曰:開元二十五年, 刑部斷獄, 天下死罪惟有五十八人。大理少卿徐嶠上言:「大理獄院由來相傳煞氣太盛, 鳥雀不棲。至是鵲巢其樹。」於是百寮上表賀, 以為幾至刑措。
又曰:大宗性仁恕。言事者諫曰:「陛下為政, 傷於太寬, 朝典由是不肅。」上笑而答曰:「今時運艱難, 凡人臣事朕者, 窺少祿利耳。今府庫空竭, 無俸入俾之優足, 但峻刑科, 是君上有威無恩, 朕所不忍行也。」
《管子》曰:夫爭強之國先爭刑令。國之輕重者, 刑也。
《文子》曰:道狹然後任智, 德薄然後任刑, 明淺然後任察。任智者心亂, 任刑者上下恐, 任察者下求善以事其上。
《莊子》曰:賞罰利害, 五刑之辟, 教之末;禮法度數, 刑名比詳, 治之末也。
又曰:民為外刑者, 金與木也;為內刑者, 動與過也。霄人之離外刑也, 金木訊之;離內刑也, 陰陽食之。免內外之刑者, 惟真人能之。
《司馬法》曰:先王之治, 從天之道, 設地之宜, 乃作五刑, 以禁民僻;乃興甲兵, 以討不義。制瑞節以通使, 巡狩省方以會諸侯、考不同, 正禮, 月正時歷, 考不同者, 正法度齊于天子法度也。正禮者, 上下之禮也。月正時歷者, 月正朔名也。時歷, 時氣正月相應也。名文章、車服名月爵。稱文章車服, 所以顯有德, 異尊皋, 使不逾制度也。天子法度, 不從命, 為亂常法也。比德逆天之時, 比敗德不行也。不順時生煞之敘也。乃征師於諸侯征之;不會朝過聘則劉;, 煞也。諸侯背叛不會朝過聘則煞之。廢貢職、擅稱兵、相侵削, 廢天子之命則黜;不從王者法度, 則征其罪而黜之也。改歷史、衣服、文章, 易禮變刑則放;若奉王法, 則不之遠方。娶同姓, 以妾為妻, 變太子, 專罪大夫, 擅立關, 絕降交則幽;幽系。慢神省哀, 奪民之時, 重粟畜貨, 重罰暴虐, 自佚, 宮室過度, 宮婦過數, 則削地損爵。
《尸子》曰:秦穆公明於聽獄。斷刑之日, 揖士大夫曰:「寡人不敏, 使民入於刑, 寡人與有戾焉。二三子各據爾官, 無使民困於刑。」繆公非樂刑民, 不得己也。此其所以善刑也。
又曰:車輕道近, 則鞭策不用。鞭策之所用, 遠道重任也。刑罰也者, 民之鞭策也。
《商君書》曰:晉文將欲明刑, 於是合諸卿大夫於冀宮。顛頡後至, 吏請其罪, 遂斷顛頡之脊。人皆懼曰:「顛頡之有寵也, 斷脊以循;而況於我乎?」乃無犯禁者。晉國大理。
《呂氏春秋》曰:皋陶作士刑。
《韓子》曰:殷之法:灰棄於術者刑。子貢以為重, 問之仲尼。仲尼曰:「灰棄于術, 必燔人。燔人怒則斗, 斗則三族相煞, 雖刑之可也。」
又曰:楚國法:太子不得乘車王弟門。時天大雨至, 急召太子。庭中有淖, 太子遂馳弟門, 庭理以殳擊馬, 遂敗其駕。太子泣請王誅之。王乃益廷理爵三級。
《淮南子》曰:聖人因民之所喜而勸善, 因民之所惡以禁奸。故賞一人而天下譽之, 罰一人而天下畏之。故至賞不費, 至刑不濫。孔子誅少正卿而魯國之邪塞, 子產誅鄧析而鄭國之奸禁。
又曰:趙政晝決獄, 夜理書。趙政, 秦皇帝也。御史冠蓋接於郡縣, 覆督稽留戍五嶺以備越, 筑城以守胡。然奸邪萌生, 盜賊群居, 事愈煩而亂愈多。故法者, 治之具也, 而非所以中也。
又曰:子發為上蔡令, 民有當刑獄斷論, 定決於令前。子發喟然有慘恤之心, 罪人以刑而不忘其恩子發, 楚威王臣也。在春秋后。日。此其後, 子發得罪於威王, 而奔於刑者於城下之廬。追者至, 蹀足而怒曰:「子發親決吾罪, 而吾怨之, 憯於骨體。使我得肉而食之, 其知厭乎?」追者皆以為然, 不索其內, 果活子發。
《白虎通》曰:聖人治天下, 必有刑罰何?所以助治, 順天之度也。故懸爵賞者, 示有所勸也;設刑罰者, 明有所懼也。
《傳》曰:三王肉刑, 應世以立刑者, 五帝之鞭策。刑所以五何?法五行也。五帝畫其衣, 象五行也。
《世本》曰:伯夷作五刑。
《會稽典錄》曰:闞澤字德潤, 山陰人也。初, 呂壹奸罪發聞, 有司窮治, 奏以大辟。或以為宜加焚烈, 用彰其惡。吳王以問澤。澤曰:「盛明之世, 不宜有此刑。」遂從之。
徐幹《中論》曰:政之大綱有二。二者何?賞罰之謂也。君明於賞罰之道, 則治不難矣。賞罰者不在乎必重, 而在於必行。必行則雖不重而人肅, 不行則雖重而人怠, 故先王務賞罰之必行。《書》曰:「爾無不信, 朕不食言。汝不從誓言, 予則孥戮汝。」
桓范《世要論》曰:德多刑少者, 五帝也。刑德相半者, 三王也。刑多德少者, 五霸也。純用刑而亡者, 秦也。
又曰:夫刑辟之作, 所從來尚矣。聖人以治, 亂人以亡。是以古屬帝王, 莫不詳慎之者, 以為卻庶至重, 一死不生, 一斷不屬。故堯舜之明, 猶惟刑之恤。是以後聖制法, 設三槐九棘之吏, 肺石嘉石之訴, 然由復三刺, 僉曰「可煞」。然後煞之。罪若有疑, 即從其輕。此蓋詳慎之至也。
杜恕《篤論》曰:聖王之制刑也, 非以害民也, 將以利民也。故民從而安之。非以陷民也, 將以導民也。故民從而化之。斷一人之獄, 而天下義之, 是安之也。斷一人之獄, 而天下伏之, 是化之也。當於民心, 合於道理, 所斷於民者, 不行於身, 公之也。

《君臣正論》曰:《書》稱:「欽哉, 惟刑之恤。」又曰:「宥過無大, 刑故無小。」此前王明德慎罰之意也。昔漢文感緹縈之孝, 遂去肉刑。近則太宗視明堂之圖, 欲寬背罰。于公以陰德救物, 袁安恥職罪鞫人。此前代聖主賢臣欽恤之志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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