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六百二十七 治道部八

太平御覽
卷六百二十七.治道部八

賦斂
《周禮·天官下·掌皮》曰:掌秋斂皮, 冬斂革。
又《地官下旅師》曰:凡用粟, 春頒而秋斂之。因時而施之, 饒時而斂之。委人掌斂野之賦, 斂薪芻。凡疏材木材, 凡畜聚之物, , 斂。野賦, 物之園囿, 山澤之賦。凡疏材, 草木有實者。凡蓄聚之物, 瓜瓠葵芋御冬之具也。以稍聚待賓客, 以甸聚待羈旅。
又《地官下》曰:掌染草, 掌以春秋斂染草之物, 以權量受之, 待時而頒之。
《禮記·王制》曰:古者公田藉而不稅, 藉之言借也。借民力而治田, 美惡取于此。不稅, 民之所自治也。孟子曰:「夏后氏五十而貢, 殷人七十而助, 周人百畝而徹。」則云古者。古者謂殷時也。市廛而不稅, , 市物邸舍也。關譏而不征。譏異服識異言也。征亦稅。
又《太學》曰:百乘之家不畜聚斂之臣。與其有聚斂之臣, 寧有盜臣。
《左傳·宣上》曰:晉靈公不君, 厚斂以雕墻。從臺上彈人, 觀其辟丸者。
又《文下》曰:縉雲氏有不才子, 晉云, 黃帝時官名。貪于飲食, 冒于貨賂;秋覃崇侈, 不可盈厭;聚斂積實, 不知紀極;不分孤寡, 不恤窮匱。冒亦貪也。盈, 滿也。實, 財也。天下之民, 以比三凶, 非帝子孫, 故別以比三凶。謂之饕餮。貪財為饕, 貪食為餮。
《穀梁傳·文公》曰:天王使毛伯來求金。求車猶可, 求金甚也。
《毛詩·葛屨》曰:《碩鼠》, 刺重斂也。國人刺其君重斂, 蠶食于民, 不修其政, 貪而畏人, 若大鼠也。「碩鼠碩鼠, 無食我黍。三歲貫女, 莫我肯顧。逝將去女, 適彼樂土。樂土樂土, 爰得我所。」
《論語·先進》曰:季氏富於周公, 孔曰:周公, 天子之宰卿士。而求也為之聚斂而附益之。孔曰:冉求為季氏宰, 為之急賦稅。子曰:「非吾徒也。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。」鄭曰:小子, 門人也。鳴鼓, 聲其罪以責之也。
《春秋繁露》曰:木有變, 春凋冬榮, 秋水春多雨, 此徭役眾, 賦斂重, 百姓貧窮, 道多饑人。救者, 省徭役, 薄賦斂, 出倉穀, 振困窮。
《韓詩外傳》曰:晉平公藏寶之臺燒, 士大夫聞者皆趨車馳馬救火, 三日三夜乃勝之。公子晏獨奉束帛而賀曰:「臣聞王者藏于天下, 諸侯藏于百姓, 農夫藏于囷庾, 商賈藏于篋匱。今百姓困乏于外而賦斂無已。昔桀、紂殘賊, 為天下戮。今皇天降災於藏臺, 是君之大福也。」
《漢書》曰:秦為亂政虐刑, 殘滅天下, 北為長城之役, 南有五嶺之戍, 外內騷動, 百姓罷敝, 頭會箕斂, 家家箕頭數出谷, 以箕斂之也。以供軍費, 財匱力盡。
又曰:入物者補官, 出貨者除罪。選舉陵夷, 廉恥相冒, 武力進用, 法嚴令具, 興利之臣, 自此而始。
又曰:衛青北擊胡, 賦稅既竭, 不足以奉戰士。有司請令民得買爵及贖禁錮減罪, 置賞官, 名曰武功爵。
又曰:孝武時, 山東被水災, 民多饑乏。於是天子遣使, 虛郡國倉廩以振貧。猶不足, 又募豪富人相假貸, 而富商賈或滯財役貧, 轉轂百姓, 不佐公家之急, 黎民重困。是時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銀錫。有司言曰:「古者皮幣, 諸侯以聘享, 金有三等:黃金為上, 白金為中, 赤金為下。乃以白鹿皮方尺, 緣以繢為皮幣, 直四十萬, 王侯宗室朝覲聘享, 必以皮幣薦璧, 然後得行。」
又曰:東郭咸陽、孔僅為大農丞, 師古曰:姓東郭, 名咸陽;姓孔, 名僅, 二人也。領鹽鐵事, 而桑弘羊貴幸。咸陽, 齊之大煮鹽;孔僅, 南陽大冶, 皆致產累千金。弘羊, 洛陽賈人之子, 以心計, 故三人言利, 析秋毫矣。其明年, 大將軍驃騎大出擊胡, 賞賜五十萬金。是時財匱, 戰士頗不得祿矣。大農上鹽鐵丞孔僅、咸陽言:「山海, 天地之藏, 宜屬少府, 陛下弗私, 以屬大農佐賦, 愿募自給費。因官器作鬻鹽, 官與牢盆。蘇林曰:牢價直, 今世人言顧手牢。浮食奇民欲擅斡山海之貨, 以致富羨, 役利細民。」除故鹽鐵家富者為吏, 吏益多賈人矣。商賈以幣之變, 多積貨逐利。於是公卿言:「郡國頗被災害, 貧民無產業者, 募徙廣饒之地。陛下損膳省用, 出禁錢以振元元, 寬貸, 而民不齊出南畝, 商賈滋眾。貧者蓄積無有, 皆仰縣官。異時算軺車賈人之緡錢皆有差, 請算如故。率緡錢二千而算一。師古曰:率計有二千錢者, 則出一筭。諸作有租及鑄, 以手力所作而賣之者。率緡錢四千算一。非吏比者、三老、北邊騎士, 軺車一筭;師古曰:比, 例也。身非為吏之例, 非為三老, 非為北邊騎士而有軺車者, 皆令出一算。比音必寐反。商賈人車二算;商賈人有軺車, 又使多出一算。重其職。船五丈以上一算。匿不自占, 占不悉, 戍邊一歲, 沒入緡錢。悉猶盡也。有能告者, 以其半畀之。, 與也。時必寐反。賈人有市籍, 及家屬皆無得名田, 一人有市籍, 身及家內皆不得有田也。以便農。敢犯令, 沒入田貨。」
又曰:董仲舒奏:「古者稅民不過什一, 其求易供;使民不過三日, 其力易足。至秦則不然, 用商鞅之法, 改帝王之制, 除井田, 民得買賣。富者田連阡陌, 貧者亡立錐之地。又顓川澤之利, 管山林之餘, 荒淫越制, 逾侈以相高。邑有人君之尊, 里有公侯之富。小民安得不困?」
又曰:自貢禹在位, 數言得失, 書數十上。禹以為古民亡賦算口錢, 起武帝征伐四夷, 重賦于民。民產子三歲則出口錢, 故民重困, 至于生子輒殺之, 甚可悲痛。宜令兒七歲去齒, 乃出口錢, 年二十乃算也。
又曰:何武兄弟五人皆為郡吏, 郡縣敬憚之。武弟顯家有市籍, 租常不入, 縣數負其課。市嗇夫求商捕辱顯家, 顯怒, 欲以吏事中商。武曰:「以吾家租賦徭役不為眾先, 奉公吏, 不亦宜乎?」
《東觀漢記》曰:馬防多牧馬畜, 賦斂羌胡。帝不喜之, 數加譴敕, 所以禁遏甚備。由是權勢稍損, 賓客亦衰。
范曄《後漢書》曰:靈帝南宮災, 張讓、趙忠等說帝, 令斂天下田畝稅十錢以修宮室, 發太原、河東、狄道諸郡材木及文石, 每州郡部送至京師。黃門常侍輒令譴呵不中者, 因強折賤買, 十分雇一, 因復貨之於宦官, 復不為, 即受材木, 遂至腐積。宮室連年不成, 刺史、太守復增私調, 百姓呼嗟。
《江表傳》曰:魏文帝遣使求雀頭香、大明珠、象牙、犀角、玳瑁、孔雀、翡翠、斗鴨、長鳴雞, 群臣奏曰:「荊、楊二州, 貢有常典。魏所求珍玩物, 非禮也。不宜與。」權曰:「彼所求者, 于我瓦石耳, 孤何惜焉?彼在諒闇中, 而求若是, 寧可與言禮哉?」皆具與之。
《晉中興書》曰:孔嚴補大中正。時東海王弈信用群下, 上疏求海鹽、錢塘, 以水牛牽埭稅取錢直, 嚴啟宜寢表。帝詔曰:「奕謂此適, 民無損害, 豈奪惠恤恤之旨耶?省所啟, 敬納忠規。」
又曰:謝安弟石尚書令薨, 時年六十二。石無它才望, 直以宰相弟兼有大勛, 遂居清顯, 而聚斂無厭, 取譏當世。
《管子》曰:鮑叔曰:「必用夷吾之言。」公不聽, 乃令四封之內修兵, 關市之征侈之。侈謂過常也。謂重其賦稅。
又曰:桓公踐位十九年, 施關市之征, , 賦。五十而取一, 取其貨賄五十之一。上年什取三, 中年什取二, 下年什取一, 歲饑不稅。歲饑謂時歲總饑, 故不稅。歲饑施而稅。此歲饑謂有饑者, 有不饑者, 施故饑而稅不饑。
又曰:地辟而國貧者, 舟輿飾、臺榭廣也;賞罰信而兵弱者, 輕用眾、使民勞也。舟車飾、臺榭廣, 則賦斂厚矣;輕用眾、使民勞, 則民力竭矣。賦斂厚則下怨上, 民力竭則令不行。下怨上, 令不行, 而求敵之勿謀已, 不可得也。
又曰:桓公問曰:「梁聚謂寡人曰:『古者輕賦稅而肥籍斂, 取下無順於此者矣。』梁聚之言何如?」管子對曰:「梁聚之言非也。彼輕賦稅則倉廩虛, 肥籍斂則器械不奉, 而諸侯之皮幣不至。倉廩虛則倳賤無祿, 皮幣不衣于天下則國倳賤。梁聚之言非也。」
又曰:桓公見黃鵠, 謂管仲曰:「鴻鵠, 東西南北, 倏忽千里, 所恃者六翼也。今仲父, 寡人之翼也。」管子對曰:「民勞而亡, 使之不時, 民饑而重斂焉, 雖黃鵠之有羽翼, 其若君何?」
《晏子春秋》曰:為君籍厚斂而托之為民, 進讒諛而托之用賢, 遠公正而托之不順, 君行此三者則危。
《墨子》曰:聖王作舟車, 完固輕利, 可以任重致遠, 是以民樂而利之。今則厚斂百姓, 飾車以文采, 飾舟以刻鏤, 是以其民饑寒并至, 而國亂矣。
又曰:古之民未知飲食, 故聖人耕稼, 其為食也, 以增氣充虛。今則厚斂百姓以為美, 蒸庖魚鱉前則方丈, 孤寡凍餒, 雖欲無亂, 不可得也。
《孟子》曰:求也為季氏宰, 無能改於其德, 而賦粟倍於他日。孔子曰:「求也非我徒也, 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。」
又曰:耕者助而不稅, 則天下之農皆悅, 而欲耕于其野也。
《孫卿子》曰:成侯嗣君聚斂, 計數之君也, 未及取民者也。鄭子產, 取民者也, 未及為政者也。管仲, 為政者也, 未及修禮者也。故修禮者王, 為政者強, 取民者安, 聚斂者亡。
《莊子》曰:北宮奢為衛靈公賦斂以鍾, 為壇于郭門之外, 三日而成, 上下之懸。王子慶忌見而問焉, 曰:「子何術設之?」奢曰:「無敢設也。奢聞之, 既彫, 復歸於樸。還其用本性也。伺乎其無識, 任其純樸而已。儻兮其怠疑。無所取也。華兮其送往而迎來。無所欣悅。來者勿禁, 往者無止;任彼爾也。從其強梁, 從于眾也。隨其曲傅, 無所系也。因其自窮, 用其不得不爾。故朝夕賦斂而毫毛不挫, 故無損也。而況有大涂者乎?」
韓子曰:趙簡主出, 稅吏請輕重。簡主曰:「勿輕勿重, 重則利入於上, 輕則利歸於民。吏無有私利而正矣。」
《孔叢子》曰:子思言茍變于衛君曰:「其才可將五百乘。」衛君曰:「吾知其才可。然變嘗為吏, 賦于民而食人二雞子, 故弗用也。」子思曰:「夫聖人之官人, 如大匠之用木也, 取其所長, 棄其所短。今君以二卵棄捍城之將, 不可使聞於鄰國也。」公曰:「謹受命。」
《淮南子》曰:或有罪, 而可賞;或有功, 而可罪者。始, 西門豹治鄴西門豹, 魏文候之官。食無積粟, 府無儲錢, 庫無兵甲, 官無計會。人數言其過於文侯, 文侯身往行其縣, 果若人言。文侯曰:「翟璜任子治鄴, 鄴大亂。子能變道則可, 不能, 將加誅於子。」西門豹曰:「王主富民, 霸主富武, 亡國富府庫。今君欲為霸者也, 臣故蓄積於民。君以為不然, 臣請先登鼓之, 甲兵粟米可立直也。」乃登城而鼓之, 致甲笴, 鎧苛, 操箭矢也。兵弩而出。再鼓, 服健載粟而至。, 駕出也。揵, 擔。文侯曰:「罷之。」西門豹曰:「與民信非一日積也, 一舉而欺之, 其後不可復用也。燕嘗侵魏八城, 請北擊之, 以復侵地。」遂舉兵擊燕, 復地而後反。此有罪而可賞者也。解篇為東封, 解篇, 魏臣, 治東封也。上計而入三倍。有司請賞之。文侯曰:「吾土地非益廣也, 人民非益眾也, 何以三倍?」對以冬伐木而積之, 以春浮之河而鬻之。文侯曰:「民寒以力耕, 暑以強耘, 秋以收斂, 冬間無事, 又伐林而積之, 負軛而浮之於河, 是用民不得休息也。民以敝矣, 雖有三倍之入, 將焉用之?」此有功而可罪者也。
《太公兵法》曰:武王問太公勝負何。如太公對曰:「夫紂之行不由理, 精兵酒池, 賦斂甚數, 百姓苦之。」
《國語》曰:斗且廷見令尹子常。子常, 令尹子囊之孫囊互。子常與之語, 問畜貨聚馬。歸以語其弟曰:「楚其亡乎?不然, 令尹其不免乎?吾見令尹, 問畜聚積實, 實若餓豺虎焉。殆必亡者。」
晁錯上書曰:陰陽不和, 水旱為災, 一亡也;縣官重責, 更賦租稅, 二亡也;貪吏并出, 受取不已, 三亡也。
《說苑》曰:晉平公好樂, 多賦斂, 不治城郭。曰:「敢諫者死。」國人憂之。有咎犯者諫, 公曰:「善。」乃屏鍾鼓, 除竽瑟, 遂與咎犯參治國焉。
又曰:晏子飲景公酒, 令器必新。家老曰:「財不足, 斂於民。」晏子曰:「止。夫樂者, 上下同之。今上樂其樂, 下傷其費, 是獨樂者也, 不可。」
《新序》曰:魏文侯出游, 見路人反裘而負芻。文侯曰:「胡為反裘而負芻?」對曰:「臣愛其毛。」文侯曰:「若不知其里盡而毛無所植?」明年, 東陽上計錢十倍, 大夫畢賀。文侯曰:「此所以賀我者, 譬無異夫彼路人反裘而負芻也。將愛其毛, 不知其里盡, 毛無所植也。今吾田地不加廣, 士民不加眾, 而錢十倍, 必取士大夫也。吾聞之, 下不安者, 其上不可居也。此非所以賀我。」
又曰:中行寅將亡, 乃召其太祝而欲加罪焉。祝簡對曰:「昔吾先君中行密子, 皮車十乘, 不憂其薄也, 憂德義之不足也。今主君有車百乘, 不憂德義之薄也, 惟患車之不足也。夫船車飾則斂厚, 斂厚則民怨謗詛矣。且君茍以祝為有益於國乎, 則詛亦將為亡矣。國亡, 不亦宜乎?」
桓譚《新論》曰:漢定以來, 百姓賦斂一歲為四十餘萬萬。吏俸用其半, 餘二十萬萬, 藏于都內為禁錢。少府所領園地作務之八十三萬萬, 以給宮室供養諸賞賜。
郭子曰:王夷甫婦, 郭太寧女, 才拙而性剛, 聚斂無厭, 夷甫患之而不能禁。時其鄉人幽州刺史李陽京都大使, 猶漢之樓護, 護字君卿。郭氏甚憚之。夷甫驟諫之, 乃云:「非但我言卿不可, 李陽亦謂不可。」郭氏乃為少損。
京氏《別對災異》曰:火起災何?人君貪財, 賦斂盡民貨, 即火為起。不救, 必有日蝕之災矣。其救之也, 舉廉貞士為首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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