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六百一 文部十七

太平御覽
卷六百一.文部十七


著書上

張華《博物志》曰:聖人制作曰經, 聖賢著述曰傳。
《史記·太史公自序》曰:夫《詩》《書》隱約者, 欲遂其志之思也。昔西伯拘羑里, 演《周易》;孔子厄陳蔡, 作《春秋》;屈原放逐, 著《離騷》;左丘, 失明, 厥有《國語》;孫子臏腳, 而論兵法;此人皆意有所郁結, 其不得通其道也。
《漢書》曰:公孫弘著《公孫子》言刑名, 謂字直百金也。
又曰:淮南王安為人好書鼓琴, 不喜弋獵狗馬馳騁。招致賓客方術之士數千人, 作為《內書》二十一篇, 《外書》甚眾;語裥《中篇》八卷, 言神仙黃白之術, 亦二十餘萬言。初, 安入朝, 獻所作《內篇》新出, 上愛秘之。使為《離騷傳》, 師古曰:傳謂解說之, 若《毛詩傳》。旦受詔, 日食時上。
又曰:陸賈在高祖前時時稱說《詩》《書》, 帝罵之曰:「乃公馬上得之。」賈曰:「寧可以馬上治乎?湯武逆取而順守之, 文武并用, 久長之術也。」帝乃令賈著古今成敗之書, 名曰《新語》, 每奏一篇, 帝未嘗不稱善。
又曰:董仲舒作《玉杯》、《繁露》、《清明》、《竹林》之書, 《曲臺》、《後倉》之書, 《禮射》之書。
又曰:《王莽傳》大司馬護軍褒奏言, 安漢公遭子宇陷於管蔡之辜, 愛至深, 為帝故, 故不敢顧私, 惟宇遭罪。喟然憤發作書八篇, 以誡子孫。宜班郡國, 令學官以教授。請令天下吏能誦公誡者, 以著官簿, 比《孝經》。師古曰:著官者, 言用之得選舉也。
《後漢書》曰:梁竦以經書自娛, 著書數篇, 名曰《七序》。班固見而稱之曰:「昔孔子作《春秋》而賊臣亂子懼, 梁竦作《七序》而竊位素餐者慚。」
又曰:王充好論說, 始詭異, 終有理實。以為俗儒守文, 多失其真, 乃閉門潛思, 絕慶吊之禮, 戶牖墻壁各置刀筆, 著《論衡》八十五篇, 二十餘萬言。
《後漢書列傳》曰:荀悅字仲豫, 儉之子。悅志在獻替, 而謀無所用。乃作《申監》五篇, 其所論辯, 通見政體。既成而奏之, 帝覽而善焉。帝好典籍, 常以班固《漢書》文繁難省, 乃命依左氏傳體以為《漢紀》, 詔尚書給筆札, 辭約事詳, 論辯多美。
《晉書》曰:干寶性好陰陽術數, 留思京房、夏侯勝等傳。寶父先有所寵侍婢, 母甚妒忌。及亡, 母乃生埋婢於墓中。寶兄弟年少, 不知審也。後十餘年, 母喪, 開墓而婢伏棺如生。載還, 經日乃蘇。言其父常取飲食與之, 恩情如生, 家中吉凶輒語之, 考校悉驗, 地中亦不覺為惡;既而嫁之, 生子。又寶兄嘗病, 氣絕, 積日不冷。后遂悟, 見天地間鬼神事, 如夢覺, 不自知死。寶以此, 遂撰集古今神祗靈異人物變化, 名為《搜神記》, 凡三十卷。以示劉惔, 惔曰:「卿可謂鬼之董狐也。」干寶表曰:「臣前聊欲撰記古今怪異非常之事, 會聚散逸, 使同一貫。博訪知之者, 片紙殘缺, 事事各畢。」
又曰:孫盛著《晉陽秋》, 詞直而理正, 咸稱良史焉。既而桓溫見之, 怒謂盛子曰:「枋頭誠為失利, 何至乃如尊君所說?」其子遽拜謝曰:「請刪定之。」時盛年老還家, 性方嚴, 有軌憲, 雖子孫班白而庭訓愈峻。至此諸子乃共號泣稽顙, 請為百口計。盛大怒, 諸子遂爾改之。盛寫定兩本, 寄於慕容雋。泰元中, 孝武帝博求異聞, 始於遼東得之, 以相考校, 多有不同, 書遂兩存。
又曰:曹志, 植之子也。帝嘗閱《六代論》, 問志曰:「是卿先王所作耶?」志對曰:「先王有手所作自錄, 請歸尋案。」還奏曰:「案錄無此。」帝曰:「誰作?」志曰:「以臣所聞, 是臣族父冏所作。以先王文高名著, 欲令書傳於后, 是以假托。」帝曰:「古來亦有是。」顧謂公卿曰:「父子證明, 足以為審。自今以后, 可復無疑。」
又曰:王長文字德叡, 廣漢郪人也。少以才學知名, 而放蕩不羈, 州府辟命皆不就。州辟別駕, 乃微服竊出, 舉州莫知之。后於成都市中蹲踞嚙胡餅, 刺史知其不出, 屈禮遣之。閉門自守, 不交人事。著書四卷, 擬《易》, 名曰《通玄經》。有文言、卦象, 可用卜筮, 時人比之揚雄《太玄》。同郡馬秀曰:「揚雄作《太玄》, 惟桓譚以為必傳后世。晚遭陸績, 玄道遂明。長文《通玄經》, 未遭陸績、君山耳。」
又曰:王隱字處叔。太興初, 典章稍備, 乃召隱及郭璞俱為著作郎, 令撰《晉史》。著作郎虞預私撰《晉書》, 而生長東南, 不知中朝事, 數訪於隱, 并借隱所著書竊寫之, 所聞漸廣。是后更嫉隱, 形於言色。預既豪族, 交結權貴, 共為朋黨, 以斥隱。竟以謗免, 黜歸於家, 貧無資用, 書遂不就。乃依征西將軍庾亮, 供其紙筆, 書乃得成, 詣闕上之。隱雖好著述, 而文辭鄙拙, 蕪舛不倫。其書次第可觀者, 皆其父所撰;文體混雜, 義不可解者, 隱之作也。
《宋書》曰:王淮之, 字元魯, 晉尚書仆射彬玄孫也。曾祖彪之位尚書令, 博聞多見, 練悉朝儀。自是家世并記江左舊事, 緘之有青箱, 世之:「王氏青箱學。」
又曰:高平郄紹作《晉中興書》, 數以示何法盛。法盛有意圖之, 謂紹曰:「卿名位貴達, 不復俟此延譽。我寒士, 無聞於時, 如袁宏、于寶之徒, 賴有著述, 流聲於后, 宜以為惠。」紹不與。至書成, 在齋內廚中, 法盛詣紹, 紹不在, 直入竊書。紹還, 失之, 無復兼本, 於是遂行何書。
《齊春秋》曰:王儉字仲寶。以四部眾書盈溢機閣, 自劉歆《七略》以來應更區別, 乃著《七志》上之。時人以比相如《封禪》焉。
《梁書》曰:武帝取鍾王真跡授周興嗣, 令選不重復者千字, 韻而文之。興嗣一宿即上, 鬢發皆白, 大被賞遇。后興嗣目疾, 武帝親為之合藥。
又曰:劉勰字彥和。自齊入梁, 撰《文心雕龍》五十篇, 論古今文體。其序略云:「予齒在逾立, 嘗夜夢執丹漆之禮器, 隨仲尼而南行, 寤而喜曰:『大哉, 聖人之難見也!乃小子之垂夢歟?』自生靈已來, 未有如夫子者也。敷贊聖旨, 莫若注經。而馬鄭諸儒, 弘之已精。惟文章之用, 實經典之條枝, 五禮資之以成文, 六典因之以致用。由是搦筆和墨, 乃始論文。其為文用四十九篇而已。」既成, 未為時流所稱。勰欲取定於沈約, 無由自達, 乃負書候約於車前, 狀若欲貨鬻者。約取讀, 大重之, 謂深得文理, 常陳諸幾案。
《後周書》曰:齊王憲嘗以古今兵書繁廣, 難求指要, 乃自列定五篇, 表陳, 高祖覽而稱善。
《陳書》曰:陸瓊字伯玉, 吳人。初, 瓊父云公奉武帝敕撰《嘉瑞記》, 瓊述其旨而續焉。
《三國典略》曰:齊主如晉陽, 尚書右仆射祖珽等上言:「昔魏文帝命韋誕諸人撰著《皇覽》, 包括群言, 區分義別。陛下聽覽餘日, 眷言緗素, 究蘭臺之籍, 窮策府之文, 以為觀書貴博, 博而貴要, 省日兼功, 期於易簡。前者修文殿令臣等討尋舊典, 撰錄斯書。謹罄庸短, 登即編次, 放天地之數, 為五十部, 象乾坤之策, 成三百六十卷。昔漢世諸儒集論經傳, 奏之白虎閣, 因名《白虎通》。竊緣斯義, 仍曰《修文殿御覽》。今繕寫已畢, 并目上呈。伏原天鑒, 賜垂裁覽。」齊主命付史閣。初, 齊武成令宋士嘉錄古來帝王言行要事三卷, 名為《御覽》, 置於齊王巾箱;陽休之創意, 取《芳林遍略》, 加《十六國春秋》、《六經拾遺錄》、《魏史》等書, 以士素所撰之名稱為《玄洲苑御覽》, 后改為《聖壽堂御覽》。至是珽等又改為《修文殿》上之。徐之才謂人曰:「此可謂床上之床, 屋上之屋也。」
《三國典略》:齊魏收以子侄少年須誡厲, 遂著《枕巾篇》以訓之。
《隋書》曰:杜臺卿嘗采《月令》, 觸類而廣之, 為書, 名《玉燭寶典》, 十二卷, 奏之。臺卿患聾, 不堪吏職。請修國史, 上許之, 拜著作郎。
《國朝傳記》曰:虞世南之為秘書也, 於省後堂集群書中事可為文用者, 號為《北堂書鈔》。今北堂猶存而書益行於代。

《唐書》曰:太宗以特進魏征所撰《類禮》, 賜皇太子及諸王, 并藏本於秘府。初, 征以《禮經》遭秦滅學, 戴聖所編條流不次, 乃刪其所記, 以類相從, 為五十篇, 合二十卷。太宗善之, 賜物一千段。
又曰:太宗閱陸德明《經典音義》, 美其弘益學者, 嘆曰:「德明雖亡, 此書可傳習。」因賜其家布帛百匹。
又曰:高宗時, 太子賢敗, 太子洗馬劉納言、給事中唐之奇, 并坐私附庶人配流嶺外。訥言博學有文詞, 以《漢書》授賢, 賢甚重之。嘗撰《續排諧集》十五卷, 賢覽之以為笑樂。及賢廢, 宮中搜得之, 上怒曰:「經典誘人, 猶恐不能遷善;排諧鄙說, 是導之以邪也。」遂徙於震州而死。
又曰:天后聖歷中, 上以《御覽》及《文思博要》等書聚事多未周, 令麟臺監張昌宗與麟臺少監李嶠廣召文學之士, 給事中徐彥伯、水部郎中員半千等二十六人增損《文思博要》, 勒成一千三百卷, 於舊書外更加佛教、道教及親屬姓氏、方域等部。至是畢功, 上親制名曰《三教珠英》。彥伯已下改官加級賜物。
又曰:天后自咸亨已后, 嘗召文學之士周思茂、范履冰等入禁中, 令撰《玄鑒》百卷, 《青宮要紀》、《少陽政范》各三十卷, 《孝子傳》及《列女傳》、《維城典訓》、《鳳樓新誡》各二十卷, 《古今內范》百卷, 《樂書要錄》十卷, 《百僚新誡》五卷, 《垂拱格》四卷, 《臣軌》二卷, 《兆人本業》五卷, 語裥《文集》一百二十卷, 并藏於秘閣。
又曰:劉允濟善屬文, 與絳州王勃齊名。采摭魯哀公後十二代至於戰國遺事, 撰《魯后春秋》一十卷, 表上之, 遷左右史。
又曰:許叔牙嘗撰《毛詩纂義》十卷, 以進太子, 賜帛二百段, 兼令寫本付司經局。其後御史大夫高智周謂人曰:「凡欲言詩者, 必須先讀此書始可也。」
又曰:大歷中, 刑部尚書顏真卿以陸法言《切韻》未弘, 乃纂九經子史字義, 著《韻海鏡原》三百六十卷, 獻之。詔下秘閣及集賢書院貯之。
又曰:馮伉為醴泉縣令, 患百姓多猾, 為著《論蒙》十四篇, 大略指明忠孝仁義, 勸學務農, 每鄉給壹卷, 俾其傳習。在縣七年, 韋渠牟薦為給事中, 充皇太子及諸王侍讀。召見於別殿, 賜金紫, 著《三傳異同》三卷。
又曰:貞元十三年, 韓譚進《統載》三十卷, 其書采虞夏以來至於周、隋, 錄其事跡善於始終者六百六十八人, 為立傳。
又曰:路隨為侍講學士。采三代皇王興衰, 著《六經法言》二十卷, 奏之, 旋拜諫議大夫。依前侍講學士將修《憲宗實錄》, 復命兼充史職。
又曰:貞元十一年, 左仆射平章事賈耽進《海內華夷圖》及《古今郡國縣道》四十卷。圖廣三丈, 以寸折成百里, 權德輿作序。
又曰:韋處厚為中書舍人、侍講學士, 時穆宗荒恣不親政務, 既居納誨之地, 宜有以啟導情虛。乃銓擇經義雅言, 以類相從, 為二十卷, 謂之《六經法言》, 獻之, 賜以繒帛。
又曰:唐次貶開州刺史, 在巴峽間十餘年不獲進用。西川節度使韋皋抗表請為副使。德宗密諭皋令罷之。次滯蠻荒, 孤心繹耵, 怨謗所積, 孰與申明?乃采自古忠臣賢士遭罹讒謬謗放逐, 遂至殺身, 而君猶不悟, 其書三篇, 謂之《辨謗略》, 上之。德宗省之, 猶怒, 謂左右曰:「唐次乃以吾為昏主, 何自諭如此?」次卒。章武帝明哲嫉惡, 尤惡人朋比傾陷, 嘗閱書禁中, 得次所上書三篇, 覽而善之, 謂學士沈傳師曰:「唐次所集辨謗之書, 實君人者時宜觀之。朕思古書中多有此事, 次編錄未盡, 卿家傳史學, 以類例廣之。」傳師奉詔, 與令狐楚、杜元穎等分功修續, 廣為十卷, 號《元和辨謗略》。
又曰:鄭處誨方雅好古, 勤於著述, 撰集至多, 為校書郎時, 撰次《明皇雜錄》三篇, 行于世。
又曰:裴潾充集賢殿學士, 集歷代文章, 續梁昭明太子《文選》成三十卷, 目曰《大和通選》, 并音義目一卷, 上之。當時文士非素與潾游者, 其文章少在其選。時論薄之。
又曰:柳玭嘗著書誡其子弟曰:「夫門地高者可畏不可恃:可畏者, 立身行己, 一事有墜先訓, 則罪大于它人;雖生可以茍取名位, 死何以見祖先于地下?不可恃者, 門高則自驕, 族盛則人之所嫉。實藝懿行, 人未必信。纖瑕微累, 十手爭指矣。」又數其五條, 詞多不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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