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四百四十 人事部八十一

太平御覽
卷四百四十.人事部八十一

貞女中

《唐書》曰:魏衡妻王氏, 梓州郪人也。武德初, 薛仁果杲舊將房企地侵掠梁郡, 因獲王氏, 逼而妻之。后企地漸強盛, 衡謀以城應賊, 企地領眾將趁梁州, 未至數里, 飲酒醉臥, 王氏取其佩兵斬之, 攜其首入城, 賊眾乃散。高祖大悅, 封為崇義大夫人。
又曰:絳州孝女衛氏, 字無忌, 夏縣人也。初, 其父為鄉人衛長則所殺, 無忌時年六歲, 母又改嫁, 更無弟兄。及長, 常思復讎。無忌從伯嘗設宴為樂, 長則時亦預坐, 無忌以搏擊殺之。既而詣吏, 稱父讎既報, 請就刑戮。巡察大使、黃門侍郎褚遂良以聞, 太宗嘉其孝烈, 特令免罪。
又曰:鄒侍徵妻薄氏。待徵, 大歷中為常州江陰縣尉, 其妻為海賊所掠。薄氏守節, 出待徵官告於懷中, 托付村人, 使謂待徵曰:「義不受辱。」乃投江而死。賊退潮落, 待徵於江岸得妻尸焉。江左文士, 多著節婦文以紀之。
又曰:奉天縣竇升朝二女伯娘、仲娘, 雖長於村野, 而幼有志操。住與邠州接界。永泰中, 草賊數千人, 持兵刃入其村落行剽劫, 聞二女有容色, 姊年十九, 妹年十六, 藏於巖窟間。賊徒擬為逼辱, 乃先曳伯娘出, 行數十步, 又曳仲娘出, 賊相顧自慰。行臨深谷, 伯娘曰:「我豈受賊污辱!」乃投之於谷。賊方驚駭, 仲娘又投於谷。谷深數百尺, 姊尋卒, 仲娘腳折面破, 血流被體, 氣絕良久而蘇, 賊義之而去。
又曰:崔玄暐, 博陵安平人也。父行謹, 為胡蘇令。本名曄以字下體有則天祖諱, 乃改為玄暐。少有學行, 深為叔父秘書監行功所器重。龍朔中, 舉明經, 累補庫部員外郎。其母盧氏嘗誡之曰:「吾見姨兄屯田郎中辛玄馭云, 兒子從官者, 有人來云貧乏能有立, 此是好消息。若聞貲貨充足, 衣馬輕肥, 此是惡消息。吾嘗重此言, 以為確論。比見親表中仕官者, 多將錢物上其父母, 父母但知喜悅, 竟不問此從何而來。必是祿俸餘資, 誡以善事。如其非理所得, 此與盜賊何別?縱無大咎, 獨不內愧於心?孟母不受魚鲊之饋, 蓋為此也。汝今坐食祿俸, 榮幸已多, 若其不能忠清, 何以戴天履地?孔子云:雖日用三牲之養, 猶為不孝。又曰:父母惟其疾之憂。特宜修身潔己, 勿累吾此意也。」玄暐遵奉母氏教誡, 以清謹見稱。
又曰:于琮尚廣德公主。琮為黃寇所害, 而赦公主, 主視琮受禍, 為賊曰:「妾, 李氏女也, 義不獨存, 愿與于公并命。」賊不許, 公主入室, 自經而死。
又曰:幽州兵亂, 殺判官韋雍, 雍妻蕭氏, 聞難號呼, 專執夫袂, 左右格去, 以死不從。及雍臨刃, 蕭氏泣而告曰:「妾不幸年少, 義不茍活, 今日之事, 愿先就死。」執刃者斷其臂, 詞氣不撓, 雖凶捍圜視, 無不傷嘆。其夕, 蕭氏亦卒。
趙畢《吳越春秋》曰:子胥至吳乞食, 至於溧陽, 溧陽有女子浣紗瀨水之上, 筥中有少飯, 子胥遇見, 長跪而請之曰:「夫人豈可乞一餐乎?」女子曰:「妾獨與母居, 年三十不嫁, 飯不可得也。」子胥曰:「夫人賑窮者少飯, 有何嫌乎?」女知非恒人, 言曰:「妾豈可逆人情乎!」即發其簞飯, 清其壺漿, 長跪而與子胥。子胥去, 顧見女子自沉。
孔演《漢魏春秋》曰:龐濟外祖父酒泉趙君安為同縣李壽所殺。濟舅兄弟三人, 同時病死。壽家喜相賀。濟母娥自傷讎不報, 乃推車袖劍, 白日刺壽於都亭前, , 徐詣縣, 顏色不變, 曰:「父讎已報, 請受戮。」祿福長尹嘉解印綬縱娥, 娥不肯去, 遂強載還。會赦得免, 州郡莫不嗟嘆, 嘉其烈義, 刊石以表其閭。
張勃《吳錄》曰:吳入郢也, 自王以下, 位班處宮而妻其室, 次及伯嬴, 伯嬴者, 昭王之母也。伯嬴操刃曰:「公侯一國之儀表也, 有失則其邦危亂。夫婦之禮, 人倫之始, 王教之端。若君王棄儀表, 則無以臨民;妾犯非禮, 則無以自存;貪生受辱, 固不如死。」王乃止。
和苞《漢趙記》曰:今上殺晉散騎常侍梁緯, 召妻辛氏, 伏地大哭, 仰白今上曰:「妾聞女不再醮, 男以義烈。聞妾夫已死, 理無獨生, 乞就辟有司, 地下以事舅姑。且婦人再娉, 明公亦安用哉!」遂號哭不止。上曰:「貞婦也, 其任之。」亦自殺。
又曰:魯陽侯王廣, 字廣之, 為西楊州刺史。晉末聚眾避世, 為蠻梅芳扇動山夷圍廣, 城陷。蠻囚廣將詣芳。廣女有美色, 芳引入, 甚有寵。入經一旬, 王伺芳睡, 引刀斬芳, 芳驚起曰:「何故反耶?」王罵曰:「蠻畜!我欲誅反賊, 何謂我反乎?吾聞父仇不同天, 母仇不同地, 汝反逆無狀, 害我父母, 而復無禮凌人, 吾所以不死者, 欲誅汝耳!今死自吾分, 不待汝殺我, 但恨不得梟汝首於通逵, 以塞大恥。」辭氣猛厲, 色無變容, 乃自殺。時年十五。
劉義慶《幽明錄》曰:武昌陽親縣北山上有望夫石, 狀若人立者。傅云:昔有貞婦, 其夫從役, 遠赴國難, 婦攜弱子, 餞送此山, 立望而死, 形化為石。
《列女傳》曰:息夫人者, 息君之夫人。楚伐息, 破之, 虜其君, 使守門, 將其夫人而納之於宮。楚王出游, 夫人遂出, 見息君, 謂之曰:「人生要一死而已, 何自苦?」乃作詩曰:「谷則異室, 死則同穴。謂予不信, 有如皎日。」息君止之, 夫人不聽, 遂自殺, 息君亦自殺。
又曰:安定陳仲妻者, 同郡張叔明之妹, 名芝, 字李張, 年十四。適仲, 期年而寡, 執節不嫁。叔明從軍, 芝與二嫂沒賊, 恐見侵略, 而相謂曰:「婦人以不污身為高, 不虧節為美, 豈可委身待辱哉!」於是自刺。二嫂既死, 芝獨不死, 叔明言於將軍耿弇, 耿弇以駙馬負芝, 芝曰:「女子亡之餘, 污將軍服乘, 不可也。」弇奇其言, 更以他馬負芝。至營, 為致醫藥, 因乃得全。郡表其閭, 九十壽終。
又曰:譙國曹文叔妻者, 同郡夏侯文寧之女, 字令女。文叔早死, 無子。喪畢斷發, 自誓不貳, 其後家欲嫁之, 又截兩耳, 依文叔從兄爽。爽后被誅, 文寧上書與曹氏絕婚, 復欲嫁之, 乃割鼻。其母謂曰:「曹氏夷滅已盡, 守此欲為誰乎?」令女曰:「仁者不以盛衰改節, 義者不以存亡易心。曹氏前盛, 尚欲保終, 況今衰滅, 何忍棄之。」太傅司馬公聞而嘉嘆, 聽乞子為曹氏后。
又曰:吳孫奇妻者, 廣陵范慎女, 名姬。十八, 配奇一年而奇亡。慎以少寡無子, 起還其家, 姬不肯婦, 迎者以父命迫之, 姬遂操刀割耳及鼻, 曰:「父迎我者, 不過以我年少色美, 今已殘矣, 行將焉之?」於是迎者空反。
又曰:丹陽華穆妻者, 下邳劉方之女, 字桃樹, 生一男而早亡。吳丁谞, 相與反。知名之士, 家將嫁許焉。桃樹聞之, 乃操刀割耳。其子又亡, 桃樹安身守正, 動不逾禮。
又曰:吳沈伯陽妻者, 顧文宣之女, 字昭君, 早寡無嗣, 盡禮供養。其父陰許人, 姑聞之而哭。昭君乃引刀剪發割兩耳, 以明其志。
又曰:吳許升妻, 呂氏之女, 名榮。外游誕博戲, 不治操行。榮躬勤家業, 以養其姑, 勸升學問, 未嘗不垂淚而言。榮父疾升, 呼榮欲改嫁之。榮曰:「命之所遭, 義無離貳。」終不肯歸, 升後感悔, 尋師遠學, 四年乃歸, 遂致名譽, 為州所辟, 遇劫害。歲餘, 姑亡, 夫族多欲娉之, 誓不肯嫁。后黃巾賊欲犯之, 榮逾垣而走, 賊拔刀追榮曰:「從我則生, 不從立死。」榮曰:「義不畏死, 而見虜辱也?」賊遂殺之。
又曰:河南貞義者, 樂羊子之妻。羊子出學, 七年不歸, 鄰人欲犯貞義, 而劫其姑, 貞義操刀而出。鄰人曰:「從者可, 不從者殺汝姑。」貞義仰天而嘆, 以刀刎頸而死。太守以大夫葬之, 號曰「貞義」。
皇甫謐《列女傳》曰:漢中趙嵩妻者, 同郡張氏之女也, 字禮修。遭賊, 嵩死君難, 禮修以碧涂面, 亂發稱病, 懷刀在身, 意氣列決, 賊不迫也。叔父矜其年少, 又世方喪亂, 欲更嫁, 禮修慷慨以死為誓。
又曰:丹陽羅靜者, 廣德羅勤之女。為同縣朱曠所婚, 禮未成, 勤遇疫疾喪沒, 鄰比斷絕, 曠觸冒經營, 尋復病亡。靜感其義, 遂誓不嫁, 與弟妹共居。求者過十餘, 志無傾移。有楊祚者, 多將人眾, 自往納幣, 靜乃逃竄。祚劫其弟妹, 靜懼為祚所害, 乃出見之曰:「實感朱曠為妾父而死, 是以托身亡者, 自誓不貳辛苦之人, 愿君哀而舍之。如其不然, 請守之以死。」祚乃舍之。靜守純固, 年六十餘卒。
又曰:蜀景奇妻者, 羅氏之女, 字貢羅。奇亡無嗣, 貢羅專心供養。父青以許同郡宰詩, 貢羅與父母書, 陳其情志, 歷年不歸。後青使詩白州告縣發遣, 貢羅乃由徑道詣州, 自訴言意, 慷慨請死不從。州嘉而許焉。貢羅恐詩於道路迫脅, 乃請吏兵自衛還家, 執義終身。
又曰:膣為相登妻者, 周氏之女, 名度。適登一年而寡, 牢令吳厚因人問度, 度心執匪石, 引刀截發。縣長吏復遣媒欲娉, 度曰:「前已斷發, 謂足表心, 何誤復有斯言哉?」取刀割鼻, 左右救止, 表其閭。
又曰:廣漢馮季宰妻者, 季氏之女, 名珥, 字進娥。早寡無嗣, 奉養繼姑及宰兄顯, 守心純固, 以義自防。珥母愍其孤苦, 陰有所許。珥斷發自明, 遂乞養男女各一, 率道有法, 鄉人稱之。
又曰:廣漢王輔妻, 彭氏之女也, 名非。輔游學數年, 遂卒京師, 迎喪葬訖, 事姑孝敬彌篤。非叔父以許蘇孟, 非叩心泣血, 訴情九族, 猶不見聽, 乃剪發諸府。乞終供養, 遂乞養子靜居, 年逾七十而卒。
又曰:沛國劉長卿妻者, 同郡桓始春之女。少有名於桓宗, 嫁於劉氏, 生一男, 字玉。玉五歲而長卿卒, 玖披誘嫁, 既不歸寧, 兄弟時往, 防漸遠疑, 言不及外。玉年十五死, 其弟會喪, 援刀割耳, 明己不貳, 在喪側者, 無不感傷。宗婦謂之曰:「家未有相嫁之計, 若其有也, 徐可因姊妹以喻意, 何貴義輕身之甚耶?」答曰:「昔我君五更學為儒宗, 尊為帝師, 歷世不替, 以忠孝顯, 女以貞順稱, 是以懼忝諸姑。或以我年未衰, 又喪子, 卒迫之間, 非所能防, 豈可不豫見其意哉!」郡表其閭, 號曰:「景行義桓」。

皇甫謐《列女傳》曰:沛公孫去病妻者, 同郡戴玄世之女。既嫁, 久而無子, 謂其夫曰:「妾不才, 得奉巾櫛, 歷年無嗣, 《禮》有七出, 請愿受訣。」以其夫不許, 復進曰:「福莫大於昌熾, 禍莫大於絕嗣, 君不忍見遣, 當更廣室。」夫復不肯。夫死服除, 父母欲嫁之, 女遂操刀割鼻, 郡表其閭。
又曰:梁夏文生妻者, 沛國劉景賓之女, 名娥。生一女而寡, 娥誓不再嫁。父以配同郡衡氏, 逼迫入門, 娥謂衡氏曰:「妾聞婦人不改嫁。越義失節, 妾所不為。君可見遣!」衡氏曰:「相取有媒禮, 何遣之有?」衡氏妻服未闋, 娥因數之曰:「君衰麻在身, 犯禮納室, 雖顏之厚, 奈《相鼠》何?妾必死不為君妻, 相留不知辱乎?」奮衣而出, 衡氏不敢強留。父復以許臨雎倪氏, 強扶上船, 娥陽不憂, 書與女別, 乃以刀割耳鼻曰:「所以不死者, 老姑在堂, 孤女尚幼故耳。」執義終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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