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百九十三 兵部二十四

太平御覽
卷二百九十三.兵部二十四

示緩
《戰國策》曰:秦伐韓, 軍于閼與。趙王召問趙奢, 對曰:「道遠險狹, 難救, 譬猶兩鼠鬥于穴中也。將勇者勝。」王令奢救之。軍邯鄲三十里, 而令軍中曰:「有以軍事諫者死。」秦軍武安西, 秦軍鼓噪勒兵, 武安屋瓦盡震。軍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, 奢立斬之。堅壁, 留二十八日不行, 復益壘。秦間來, 奢善食遣之。間以報, 秦將大喜, 曰:「夫去國三十里而軍不行, 乃增壘, 閼與非趙地也。」趙奢旣已遣秦間, 乃卷甲而行趨之, 二日一夜至, 令善射者去閼與五十里而軍。軍壘成, 秦人聞之, 悉甲而至。奢縱兵擊, 破之, 閼與圍解。
《通典》曰:曹公進軍攻袁尚將審配于鄴, 先鑿塹圍城, 周回四十里。初令淺, 示若可越, 審配遙見, 笑而不出爭利。曹公令一夜浚之, 廣深二丈, 决漳水以灌之。數月, 城中餓死過半, 尚將馬延臨陣降, 遂克鄴城。
又曰:魏將司馬宣王征公孫文懿。賊保襄平, 宣王進軍圍之。會霖潦大水, 平地數尺, 三軍恐懼, 欲移營。宣王令軍中敢有言徙者斬, 都督令史張靜犯令, 斬之, 軍中乃定。賊恃水, 樵木自若, 諸將欲取之, 皆不聽。司馬陳曰:「昔攻上庸, 八部幷進, 晝夜不息, 故能一旬之半拔堅城, 斬孟達。今者遠來而更安緩, 愚竊惑焉。」宣王曰:「孟達衆少, 而食支一年。吾將士四倍于達, 而糧不淹一月, 以一月圖一年, 安可不速?今賊衆我寡, 賊饑我飽, 水雨乃爾, 功力不設, 雖當促之, 欲何所爲。自發京師, 不憂攻戰, 但恐賊糧垂盡, 而圍落未合, 掠其牛馬, 抄其樵采, 此故驅使走也。夫兵者詭道, 善因事變。賊憑衆恃雨, 故雖饑困, 安肯束手!當示無能爲之, 若取小利以驚之, 非計也。」旣而雨止, 遂合圍, 起土山地道, 櫓鈎橦竟發, 矢石雨下, 晝夜攻而拔之。
又曰:萬俟醜奴稱亂關右, 魏將賀拔岳討之, 軍于、渭之間, 宣告遠近曰:「今氣候漸熱, 非征討之時, 至秋凉更圖進取。」醜奴聞之, 遂以爲實, 分遣諸軍散營, 農于岐州之北。百里細川, 因險立栅, 其千人以下爲栅者亦有數處, 且田且守。岳知其勢分, 乃密嚴備, 晡時潜遣輕騎先行斷路, 于後諸軍盡發, 昧朝攻圍元進栅, 拔之, 諸所俘執者皆放之, 自餘栅悉降。岳宣言徑趨涇州, 其刺史侯長貴亦以城降, 醜奴乃弃平亭而走。
《晋書•安平獻王孚傳》曰:吳諸葛恪圍新城, 以孚督諸軍二十萬禦之。孚次壽春, 遣毋丘儉、文欽等討之。諸將欲速擊之, 孚曰:「夫攻者, 借人之力以爲功, 且當詐巧, 不可爭力也。」故稽留月餘乃進軍, 吳師望風而退。
《宋書》曰:臨烈王道規曰:「兵法:屈申有時, 不可苟進。諸桓世居西楚, 群小皆爲竭力, 桓振勇冠三軍, 難以爭勝, 且可頓兵養銳, 徐以計策縻之, 不憂不克也。
務速
《孫子》曰:久則頓兵挫銳, 攻城則力屈。〈頓, 弊。屈, 盡。〉久暴師則國用不足。夫頓兵挫銳, 力屈貨殫, 〈音單。〉則諸侯乘其弊而起, 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。故兵聞拙速, 〈雖拙有速勝也。〉未有工之久也。夫久兵而國利者, 未之有也。
《左傳》曰:先軫曰:「一日縱敵, 數世之患也。」
又曰:楚子伐隨, 隨少師謂隨侯曰:「必速戰。不然, 將失楚師。」
又曰:武城黑謂子常曰:「吳用木也, 我用革也, 不可久也, 不如速戰。」
《魏志》曰:夏侯淵, 性果悍, 進軍疾速。人歌曰:「夏侯淵, 三日六百五日千。」
《晋書•呂光載記》曰:光行至高昌, 聞堅寇晋, 光欲更須後命, 部將杜進曰:「節下任全方面, 赴機宜速, 何不了而留乎?」
又曰:杜預破吳, 衆議且候來冬。預曰:「兵威已振, 譬如破竹, 數節之後, 迎刃而解。」乃平之也。
崔鴻《十六國春秋》曰:後秦姚萇與苻登相持, 萇將荀曜據逆萬堡, 密引苻登。萇與登戰, 敗于馬頭原, 收衆復戰。姚碩德謂諸將曰:「上愼于輕戰, 每欲以計取之, 今戰旣失利, 而更逼賊者何也?」萇聞之, 而謂碩德曰:「登用兵遲緩, 不識虛實, 今輕兵直進, 遙據吾東, 必荀曜竪子與之連結也。事久變成, 其禍難測, 所以速戰者, 欲使竪子謀之未就, 好之未深, 散敗其事耳。」果大敗之。
又曰:姚萇與苻登相持未解, 登將魏褐飛自稱大將軍、沖天王, 率氐胡萬人攻萇將姚當于杏城, 萇將雷惡地叛應褐飛, 攻萇將姚漢得于李潤。萇議將討之, 群臣咸曰:「陛下不憂六十里苻登, 乃憂六百里褐飛?」萇曰:「登非可卒殄, 吾城亦非登所能卒圖。惡地多智, 非常人也。南引褐飛, 東結董咸, 甘言美說以成奸謀, 若得杏城、李潤, 惡地據之, 控制遠近, 相爲羽翼, 長安東北非復吾有。」于是潜軍赴之。萇將衆不滿兩千, 褐飛、惡地衆至數萬, 氐胡赴之者首尾不絕。萇每見一軍至, 輒有喜色。群下怪而問之, 萇曰:「今同惡相濟, 皆來會集, 吾得乘勝席捲, 一舉而覆其巢穴, 東北無復餘也。」褐飛等以萇兵少, 盡衆來攻。萇固壘不戰, 示之以弱, 潜遣子崇率騎數百, 出其不意, 以乘其後。褐飛兵擾亂, 萇遣將王超等率步騎擊之, 褐飛衆大潰, 斬褐飛。惡地請降, 萇待之如初。
《通典》曰:後漢末, 荀攸從曹公征呂布, 至下邳, 布敗固守, 攻之不拔, 連戰, 士卒疲, 曹公欲還。攸與郭嘉說公曰:「呂布勇而無謀, 今三戰皆北, 其銳氣衰。三軍以氣爲主, 主衰則軍無奮意。且布之謀主陳宮, 有智而遲, 今及布氣衰而未復, 宮謀之未定, 進急攻之, 布可拔也。」乃引沂、泗灌城, 城潰, 生擒布。
又曰:蜀將諸葛亮伐魏, 魏將司馬宣王、郭淮等禦亮。張勸宣王分軍住雍、爲後鎮, 宣王曰:「料前軍能獨當之者, 將軍言是也。若不能當而分爲前後, 此楚之三軍所以爲黥布擒也。」遂進〈音舒。〉縻。亮聞大軍且至, 乃自帥衆將芟上邽之麥。諸將皆懼, 宣王曰:「亮慮多决少, 必安營自固。然後芟麥, 吾得二日兼行足矣。」于是卷甲晨夜赴之, 亮睹塵而遁。宣王曰:「吾倍道疲勞, 此曉兵者之所忌也。亮不敢據渭水, 此易與耳。」進次漢陽, 與亮相遇。宣王列陣以待之, 使將牛金輕騎餌之, 兵才接, 而亮退也。
又曰:蜀將孟達之降魏也, 魏朝以達領新城太守, 假節。達于是連吳固蜀, 潜圖中國。謀泄, 將舉兵, 司馬宣王秉政, 恐達速發, 以書安之。達得書, 猶豫不决。宣王乃潜軍進, 諸將皆言達與二賊交構, 宜審察而後動。宣王曰:「達無信義, 此其相疑之時也。當及其未定, 往决之。」乃倍道兼行, 八日到其城下。吳蜀各遣其將救達, 宣王分諸將以拒之。初, 達與諸葛亮書曰:「宛去洛八百里, 去吾千二百里。聞吾舉事, 當表上天子, 比相返覆, 一月間也, 則吾城已固, 諸軍足辦。吾所在深險, 司馬公不自來, 諸將來, 吾無患矣。」及兵到, 達又告亮曰:「吾舉事八日, 而兵至城下, 何其神速也。」上庸城三面阻水, 達于城外爲水栅以自固。宣王度其水, 破其栅, 直造城下, 八道攻之。旬有六日, 達甥劉賢、將李輔等開門出降, 遂斬達。
又曰:東魏荊州刺史辛纂據穰城。西魏將楊忠從獨孤信討之。纂迎戰, 敗退走。信令忠爲前驅, 馳至其城北, 叱門者曰:「今大軍已至, 城中有應, 爾等求活, 何不避走!」聞者盡散。忠乘而入, 彎弓大呼, 纂兵衛百餘人莫之敢禦, 遂斬纂以徇, 城中懾伏。
《唐書》曰:隋末, 高祖義兵發太原, 次靈石縣賈胡堡。隋將宋老生率精兵二萬屯霍邑以拒之。會久雨糧盡, 與長史裴寂及諸將議曰:「宋老生頓霍邑, 屈突通鎮河東, 二人同心, 非造次可進。」欲還太原, 以圖後舉。太宗曰:「本興大義以救蒼生, 當須先入咸陽, 號令天下。今遇小敵, 便即班師, 將恐義從之徒, 一朝解體。還守太原一城之地, 此爲賊耳, 何以自全!」高祖乃止, 太宗引師赴霍邑, 遂平老生也。
又曰:武德中, 太宗征薛仁杲, 其將宗羅侯來拒, 大破于淺水原。因率左右二十餘騎追奔, 直趣折摭以乘之。仁杲列陣城下, 太宗據涇水以臨賊, 徒氣沮, 無敢進戰。其驍將澤等數人臨陣來降, 請還取馬。太宗縱遣之, 于是各乘良馬, 須臾幷至, 仁杲大懼, 嬰城自守。太宗具知賊中虛實, 將夕, 大軍繼至, 四面合圍。因縱辯士諭以禍福, 仁杲遂開門降。旣而諸將奉賀, 因問曰:「始大王野戰破賊, 其主尚保堅城, 王無攻具, 輕騎騰逐, 不待步兵, 徑薄城下, 咸疑不克, 而竟下之, 何也?」太宗曰:「此以權道迫之, 使其計不暇發, 以故克也。羅侯恃往前之勝, 兼復養銳日久, 見吾不出, 意在相輕。今喜吾悉出兵來戰, 吾雖破之, 擒殺蓋少。若不急躡, 還走投城, 仁杲收而撫之, 則便未可得矣。且其兵衆皆隴西人, 一敗被追, 不及回顧, 散歸隴外, 則折摭自虛, 我軍隨而迫之, 所以懼而降也。此乃成算, 諸君盡不見耶?」
又曰:武后初, 徐敬業舉兵于江都, 稱匡復皇家, 尉魏思溫爲謀主, 問計于思溫, 對曰:「明公旣以太后幽縶少主, 志在于匡復, 兵貴神速, 但宜早渡淮北, 親率大衆直入東都。山東將士知公有勤王之舉, 必以死從。此即指日刻期, 天下必定。」敬業將從其策, 薛璋又說曰:「金陵之地, 王氣已見, 宜早應之。兼有大江設險, 足可以自固。請且攻取常、潤等州, 以爲王霸之業, 然後率兵北上, 鼓行而前。此則退有所歸, 進無不利, 實爲良算也。」敬業以爲然, 乃自率兵四千人南渡, 以擊潤州。思溫密謂杜求仁曰:「兵勢宜合, 不可分。今敬業不知, 幷力渡淮, 率山東之衆以取洛陽, 必是無能成事命也可知。」敬業尋亦悔之, 所以遂敗。
《呂氏春秋》曰:凡兵, 欲急疾捷, 不可久處, 所以兔起鳧舉。〈喻急疾也。〉雖有江河之險, 則陵之;雖有太山之塞, 遂逾之。

《衛公兵法》曰:用兵上神, 戰貴其速。簡練士卒, 申明號令, 曉其目以麾幟, 習其耳以鼓金, 嚴賞罰以戒之, 重芻豢以養之, 浚溝塹以防之, 指山川以導之, 召才能以任之, 述奇正以教之:如此, 則雖敵人有雷電之疾, 而我亦有所待也。若兵無先備, 則卒不應;卒不應, 則失于機;失于機, 則後于事;後于事, 則不制勝而軍覆矣。故《呂氏春秋》云:「凡兵者, 欲急捷, 所以一决取勝, 不可久而用之矣。」或曰:「兵之情惟主速, 乘人之不及;然敵將多謀, 戎卒輯睦, 令行禁止, 兵利甲堅, 氣銳而嚴, 力全而勁, 豈可速而犯之耶?」答曰:「若此則當卷迹藏聲, 蓄盈待竭, 避其鋒勢, 與其持久, 安可犯之哉!廉頗之拒白起, 守而不戰;宣王之抗武侯, 抑而不進是也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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