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百八十三 兵部十四

太平御覽
卷二百八十三.兵部十四

機略二
《史記》曰:韓信伐趙, 引兵未至井陘口三十里, 止舍。選輕騎二千人, 人持一赤幟, 從間道萆山而望趙軍, 〈如淳曰:萆音蔽, 依山自覆蔽也。〉誡曰:「趙見我走, 必空壁逐我, 若疾入趙壁, 拔趙幟, 立漢幟。」乃使萬人先行, 背水陣。趙軍望見, 大笑。平旦, 信建大將旗鼓, 鼓行出井陘口, 趙開壁擊之, 大戰良久。于是信、張耳佯弃旗鼓, 走水上軍。水上軍開入之, 復疾戰。趙果空壁爭漢旗鼓, 逐韓信, 張耳。韓信、張耳已入水上軍, 軍皆殊死戰。信所出奇兵二千騎, 候趙空壁逐利, 則馳入趙壁, 皆拔趙旗, 立漢赤幟二千。趙軍不能得信等, 欲歸, 還壁, 壁皆漢赤幟, 而大驚, 以謂漢皆已得趙王將矣, 兵遂亂, 遁走。于是漢兵夾擊, 大破虜趙軍, 斬成安君氵氐水上, 〈徐廣曰:氵氏音遲。〉擒趙王歇。信諸將問信曰:「兵法:『右背山陵, 前左水澤。』今者將軍令臣等反背水陣, 臣等不服。」然竟以勝, 此術何也?」信曰:「此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後生, 置之亡地而後存?此所謂驅市人而戰, 其勢非置之死地, 使人人自爲戰。今予之生地則皆走, 寧尚可得而用之乎!」諸將皆服, 曰:「善。非所及也。」
又曰:越與吳戰, , 范蠡獻吳粟十萬斛而蒸之。吳言粟好, 盡付民種之, 不生, 明年大饑。越遂伐吳, 滅之。
又曰:天下兵起, 沛公西入武關, 欲以二萬人擊秦關下軍, 張良曰:「秦兵尚强, 未可輕也。臣聞其將屠者子, 賈竪易動以利, 願且留壁, 使人先行, 爲五萬人具食, 益張旗幟諸山之上, 爲疑兵, 令酈食其持重寶秦將。〈貪而忽名, 可貨以賂。〉秦將果畔, 欲連和俱西襲咸陽。沛公欲聽之, 良曰:「此獨其將欲叛, 士卒恐不從。不從必危, 不如因其懈怠擊之。」沛公乃引兵擊之, 秦兵大敗。
又曰:項籍圍漢王于滎陽, 漢將紀信詐降, 以故漢王得出走入關, 收其兵欲復東。袁生說漢王曰:「漢與楚相距滎陽數歲, 漢常中困。願君王出武關, 項羽必引兵南走, 王深壁, 令滎陽、成皋間且得休息。使韓信等平河北趙地, 連燕、齊, 君王乃復走滎陽, 未晚。如此則楚所備者多, 力分, 漢得休息, 復與之戰, 破楚必矣。」漢王從其計, 出軍宛、葉間, 與黥布行收兵。項羽聞漢王在宛, 果引兵南。漢王深壁不與戰。終以此弊楚。
又曰:漢王至南鄭, 諸將及士卒皆歌思歸。韓信說漢王曰:「項羽王諸將之有功者, 而獨居南鄭。是遷也, 軍吏士卒皆山東之人, 日夜而思歸。及其鋒而用之, 可以成大功。天下已定, 人皆自寧, 不可復用, 不如决策東向, 爭權天下。」漢王從之, 終滅項籍。
又曰:漢楚相持, 項羽自擊漢將彭越于梁, 令其將大司馬曹咎守成皋。漢將挑楚軍, 咎怒, 渡汜水戰漢將, 後半涉, 漢擊大破之。
又曰:漢王與韓信、彭越期會擊楚軍, 至固陵, 會楚擊漢軍, 大破之。漢王謂張良曰:「諸侯不從約, 奈何?」對曰:「楚兵且破, 信、越未有分地, 其不至, 固宜。君王能與分天下, 今可立致。不即, 事未可知。君王能自陳以東傅海, 盡與韓信;睢陽以至, 與彭越, 使各自爲戰, 則楚易敗也。」乃發使者告韓信、彭越, 皆報請令進兵, 幷至垓下, 遂破項籍軍。
又曰:漢王與諸侯兵共擊項羽, 决勝垓下。韓信將三十萬自當之。孔將軍居左, 費將軍居右, 漢王在後。絳侯、柴將軍在漢王後。項羽之卒可十萬。韓信先合, 不利, 却。孔將軍、費將軍縱, 楚兵退。信復乘之, 大敗垓下。
又曰:破項羽于垓下。羽兵尚衆, 漢兵圍之, 皆爲楚歌。楚人久苦征戰, 困敗思歸, 遂潰。〈《通典》曰:斯亦攻心之機也。〉
又曰:漢王遣將韓信擊魏, 魏王盛兵蒲阪, 塞臨晋。信乃益爲疑兵, 陳船欲度臨晋, 而伏兵從夏陽以木罌<缶瓦>度軍, 〈以木爲器如罌<缶瓦>。以渡軍無船且尚密也。〉襲安邑。虜魏王豹。
又曰:吳王濞反, 〈濞, 匹備反。〉漢將周亞夫率師禦之, 壁于下邑。吳師奔壁東南, 亞夫備西北。吳師果以精兵奔西北, 不得入, 大敗。
《漢書》曰:先零、〈音憐。〉罕開〈音。〉二種羌皆解仇, 合黨爲寇, 漢將趙充國討之, 守便宜上書曰:「先零羌虜欲爲背叛, 故與罕、解仇, 然其私心恐漢兵至, 而罕、開背之也。臣愚以爲其計請擊先零, 若先擊罕羌, 零必助之。今虜馬肥饒精, 擊之恐不能傷害, 適使先零施德于罕羌也。堅其約, 合其黨。虜交堅黨合, 誅之用力數倍, 臣恐國家憂累猶十數年, 不一二歲而已。先誅先零, 則罕、開之屬不煩兵矣。」宣帝從之, 果如其策。
又曰:王莽末, 光武起兵據昆陽城時惟有八九千人。莽遣將王邑、嚴尤討之, 軍到城下者十萬, 光武留王鳳等守城, 與李軼等十餘騎夜出, 旣至郾、定陵, 悉發諸營兵。嚴尤說王邑曰:「昆陽城小而堅, 今假號者在宛, 亟進大兵, 〈亟, 急也。紀力切。〉彼必奔走, 則昆陽自服。」邑曰:「吾昔以虎牙將軍圍翟義, 坐不生得, 以見責。今將百萬之衆, 過城而不能下, 何謂耶?」遂圍之數十里, 列營百所, 云車十餘, 瞰臨城中, 旗幟蔽野, 埃塵連天, 鉦鼓之聲聞數千里。或爲地道, 橦城。, 薄萌切。〉積弩亂髮, 矢下如雨, 城中負而汲。王鳳等乞降, 不許。光武遂與諸營部俱進, 自將部騎千餘人, 前去大軍四五里而陣。尋、邑亦遣千兵餘合戰。光武奔之, 斬首數十級。諸部喜曰:「劉將軍平生見小敵怯, 今見大敵勇, 甚可怪也。且復居前, 請助將軍!」光武復進, 尋、邑兵却, 諸部兵乘之, 斬首數百千級。連勝, 遂因而大敗。〈《通典》曰:王邑違九攻宛, 所以敗也。〉
又曰:王郎起河北。郎钜鹿郡太守王饒據城, 光武圍數十日, 連攻不克。耿純說曰:「久守王饒, 士衆疲颺, 不如及大兵精銳進攻邯鄲。若王郎已誅, 王饒不戰自服矣。」從之, 乃留兵守钜鹿, 而進軍邯鄲, 屯其郭北。郎數出戰, 無利城守, 急攻之二十餘日。郎少傅李立爲反間, 開門內漢兵, 遂拔邯鄲郎党悉平。
又曰:曹操圍袁尚, 鑿池環城。初令淺, 示若可越, 城中望見, 笑而不出。操令一夜浚之, 廣深二丈, 决漳水以潰之, 自五月至八月, 城中餓死者過者。
《後漢書》曰:朱穆舉度尚, 自右校令擢荊州刺史, 擊桂陽蒼梧盜賊。尚躬率部曲, 與同勞逸, 廣募雜種諸蠻夷, 明設購賞, 進擊, 大破之, 降者數萬人。桂陽宿賊渠帥卜陽、潘鴻等畏尚威烈, 徙入山谷。尚窮追數百里, 遂入南海, 破其三屯, 多獲珍寶。而陽、鴻等党衆猶盛, 尚欲擊之, 而士卒驕富, 莫有鬥志。尚計緩之則不戰, 逼之則逃亡, 乃宣言卜陽、潘鴻作賊十年, 習于攻守, 今兵寡少, 未易可進, 當須諸郡所發悉至, 爾乃幷力攻之。申令軍中, 恣聽射獵。兵士喜悅, 大小皆相與從禽。尚乃密使所親客潜焚其營, 珍積皆盡。獵者來還, 莫不泣涕。尚人人慰勞, 深自咎責, 因曰:「卜陽等財實足富數代, 諸卿但不幷力耳。所亡少少, 何足介意!」衆聞咸憤踴, 尚敕令秣馬蓐食, 明旦, 徑赴賊屯。陽、鴻等自以深固, 不復設備, 吏士乘銳, 遂大破平之。尚出兵三年, 群寇悉定。
又曰:廉范爲云中太守。會匈奴大入塞, 烽火日通。故事, 虜入過五千人, 移書傍郡。吏欲傳檄求救, 範不聽, 自率士卒拒之。虜衆盛而範兵不敵。會日暮, 令軍士各交縛兩炬, 三頭火, 營中星列〈用兩炬交縛如十字, 其頭, 手執一端, 使敵人望之, 疑兵士之多。〉虜遙望火多, 謂漢兵救至, 大驚。待旦將退, 範乃令軍中蓐食, 晨往赴之, 〈蓐食, 早起食于寢蓐中也。〉斬首數百級, 虜自相轔籍, 死者千餘人, 〈轔, 轢也。藉, 相蹈藉也。〉由此不敢復向云中。
又曰:耿恭與匈奴戰, 恭以毒藥傅矢。傳語匈奴曰:「漢家箭神, 其中瘡者必有异。」因發强弩射之。虜中矢者, 視瘡皆沸, 遂大驚。會天暴風雨, 隨而擊之, 殺傷甚衆。匈奴震怖, 相謂曰:「漢兵神, 眞可畏也!」遂解去。
又曰:耿敕諸校會, 〈會, 猶集也。〉後五日攻西安。張藍聞之, 晨夜儆守。至期夜半, 敕諸將皆蓐食, 會明至臨淄城。護軍荀梁等爭之, 以爲宜速攻西安。曰:「不然。西安聞吾欲攻之, 日夜爲備。然臨淄出不意而至, 必驚擾, 吾攻之一日必拔。撥臨淄即西安孤, 張藍與步隔絕, 必覆亡去, 所謂擊一而得兩者也。若先攻西安, 不卒下, 頓兵堅城, 死傷必多。縱能拔之, 張藍引兵還奔臨淄, 幷兵合勢, 觀人虛實, 吾深入敵地, 後無轉輸, 旬月之間, 不戰而困。諸軍之言, 未見其宜。」遂攻臨淄, 半日拔之, 入據其城。
又曰:高峻據高平, 猶不下, 帝議遣使降之。乃謂寇恂曰:「爲吾行也。若峻不降, 引耿等擊之。」恂奉璽書與峻, 峻遣軍帥皇甫文出謁, 辭禮不屈。恂怒, 將誅文。諸將諫曰:「高峻精兵萬人, 率多强弩, 西遮隴道, 連年不下。今欲降之, 而反戮其使, 無乃不可乎?」恂不應, 遂斬之。遣其副歸告峻曰:「軍帥無禮, 已戮之矣。欲降, 急降;不欲, 固守。」峻惶恐, 即日開城門降。諸將皆賀, 因曰:「敢問殺其使而降其城, 何也?」恂曰:「皇甫文, 峻之腹心, 其所取計者也。今來, 辭意不屈, 必無降心。全之則文得其計, 殺之則峻亡其膽, 是以降耳。」諸將皆曰:「非所及也。」

又曰:吳漢在河北, 時鬲縣五姓共逐守長, 據城而反。〈鬲, 縣名, 屬平原郡, 故城在今德州西北。五姓蓋當地强宗豪右也。鬲, 音革。〉諸將爭欲攻之, 漢不聽, 曰:「使鬲反者, 皆守長罪也。敢輕冒進兵者斬。」乃移檄告郡, 使收守長, 而使人謝城中。五姓大喜, 即相率歸降。諸將乃服, 曰:「不戰而下城, 非衆所及也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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