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四百四十九 人事部九十

太平御覽
卷四百四十九.人事部九十

權謀中

《續漢書》曰:銅馬所過虜掠, 王俊言於上曰:「宜舍輕兵出賊前, 使百姓各堅壁, 以絕其食, 可不戰而殄也。」上然之, 遣俊將輕騎馳出賊前;視民保壁者, 敕令固守;散在野者, 因掠取之。賊至, 無所得, 遂散敗。及軍還, 上謂俊曰:「困此虜者, 將軍策也。」
又曰:廉范為雲中太守。會匈奴大入塞, 范自率士卒拒之。虜眾盛, 不敵。令軍士各交縛兩炬, 三頭燃火, 虜見火多, 謂漢兵將至, 待旦將退, 范乃命軍中蓐食, 晨往赴之, 斬首數千級。虜自此不敢復向雲中。
又曰:朝歌賊寧季等數千人攻殺長吏, 乃使虞詡為朝歌長。故舊皆吊詡曰:「得朝歌何衰!」詡笑曰:「志不求易, 事不避難, 臣之職也。不遇盤根錯節, 何以別利器乎?」始到, 謁河內太守馬陵。棱勉之曰:「儒者謀謨廟堂, 反在朝歌耶?」詡曰:「初除之日, 大夫皆吊。」及到官, 設令三科以募求壯士, 自掾吏以下各舉所知, 其攻劫者為上, 而不事家業者為下。收得百餘人, 詡為之饗會, 悉貸其罪, 使入賊中, 誘令劫掠, 乃伏兵以待之, 遂殺賊百人。又潛遣貧民得縫者, 傭作賊衣, 以采綖縫其裙為識, 有出市賣者, 吏輒禽之。賊由是駭散, 咸稱神明。遷武都太守。及還, 羌率數千, 遮詡於陳倉, 詡即停軍不進, 而上書請兵, 須到當發。羌聞之, 乃分鈔傍縣, 詡因其兵散, 日夜進行百余里。令吏士各作兩灶, 日增倍之, 羌不敢逼。或問曰:「孫臏減灶而君增之。兵法曰:日行不可過三十里, 而今日行二百, 何也?」詡曰:「虜眾多, 吾兵少。徐則易為所及, 速則彼不測。虜見灶增, 必謂郡兵來迎。行速必憚追我。孫臏見弱, 吾今示強, 勢有不同故也。」
《魏志》曰:荀彧, 字文若, 潁川人, 淑之孫也。舉孝廉, 遷亢父令。以董卓之亂, 棄官歸太祖。太祖悅曰:「吾子房也。」以為司馬, 時年二十九。后太祖破黃巾, 漢獻帝自河東還洛陽。彧勸太祖曰:「晉文納周襄王而諸侯愿從, 漢高為義帝縞素而天下歸心。自天子蒙塵, 將軍首唱義兵, 雖御難于外, 心無不在王室。今鸞駕旋軫, 東京榛蕪, 義士有存本之思, 兆人懷感舊之哀。誠因此時, 奉主上以從民望, 大順也。秉至公以服天下, 大略也。仗弘毅以致英俊, 大德也。四方雖有逆節, 其何能為?」太祖從之, 遂迎天子都許, 進彧為尚書令。及袁紹兼河北, 天下畏其強。與太祖書, 極悖慢。太祖以書示彧, 曰:「將誅不義, 而力不敵, 如何?」彧曰:「古之成敗者, 誠有其才, 雖弱必強, 茍非其人, 其強易弱, 劉、項存亡, 足以觀之。」太祖卒破紹於官渡, 如彧所策。
又曰:荀攸, 字公達, 彧從子也。太祖遺攸書曰:「方今天下大亂, 知者勞心之時也。」遂徵, 入為尚書。操謂鍾繇曰:「公達, 非常人也, 吾得之與計事, 天下何憂哉!」以為軍師。征呂布, 至下邳, 攻之不拔, 太祖欲還。攸曰:「布勇而無謀, 不可解。」遂生擒布。太祖又與袁紹相拒於官渡, 攸勸擊紹將淳于瓊運糧, 遂破紹。魏國初建, 為尚書令。太祖謂文帝曰:「公達, 人之師表, 汝宜盡禮敬之。」
又曰:袁尚攻兄譚於平原, 留別駕審配守鄴, 為曹公所圍。尚聞鄴急, 棄而救之, 求人入城計會事, 主簿李孚請行。時圍甚急, 尚曰:「何辦?」纘曰:「多人不可, 三騎足矣。」尚遣之。孀傘溫信者, 得三人, 各給駿馬, 不示其謀, 令釋戎器, 著平常冠, 秉問事杖, 投暮直抵鄴城下。自稱曹公巡歷, 圍壘所過, 失候者輒捶之。自東西正出曹公營, 當城門, 復怒守圍者收縛之。因直入城下, 配以縋引之, 孚與配相見。既事了, 外圍益急, 孚因謂配曰:「城中穀少, 無用老弱, 不如驅出省穀也。」配乃夜簡得一千人, 皆令持白幡、秉脂燭, 從三門而出, 請降。孚將所來騎隨降人而出。時守圍吏聞城中悉降, 火光照曜, 但共觀降, 不復視圍。孚從北門突圍而歸, 報命於袁尚。明旦曹公聞孚已出, 拊掌大笑, 鄴郡竟為曹公所取。袁尚奔於遼東。
又曰:郭嘉, 字奉孝, 潁川人。詣太祖, 太祖與論天下事, 曰:「使孤成大業, 必此人也。」太祖用其計, 先擊呂布, 擒之。太祖與袁紹相持於官渡, 孫策北襲, 楚眾并懼。嘉料曰:「策輕而無備, 雖有百萬之眾, 無異獨行於中原也。以吾觀之, 必死於匹夫之手。」策臨欲濟江, 果為許貢客所殺。后太祖又用其計, 密襲盧龍塞, 大破單于。
又曰:鄧艾, 字士載, 義陽人。少孤貧, 每見高山大澤, 輒指畫軍營處所, 時人笑焉。因計吏上見司馬宣王, 宣王奇之, 辟為掾。景玄四年秋, 詔諸軍征蜀, 艾授大將軍節度。鍾會攻劍閣不下, 艾自陰平行無人之地七百餘里, 鑿山通道。艾以氈自裹, 推轉而下。進至江由, 遂入成都, 降劉禪。
《蜀志》曰:龐統, 字士玄, 襄陽人。守耒陽令, 在縣不治, 免官。吳魯肅遺先主書曰:「士玄非百里之才, 使處治中、別駕, 始展驥足耳。」先主以為治中從事, 親侍亞亮, 為軍師中郎將, 亮留鎮荊州, 統隨入蜀。劉璋與先主會, 統曰:「因此會執之, 則無用兵之勞。」先主曰:「初入地, 恩信未著, 不可也。」統復說以三計, 先主用中計, 向成都, 所過輒克。進圍雒, 率眾攻城, 為流矢中, 卒。
又曰:法正, 字孝直, 扶風人。建安初, 天下亂, 入蜀依劉璋, 別駕張松與正書, 度璋不足成事, 因勸璋結先主。乃遣正往, 及還, 謂松曰:「雄略密謀, 可共戴奉之。」璋復使正迎先主, 先主定蜀, 以正為蜀郡守, 外統都畿, 內為謀主。正說曰:「曹公留夏侯淵、張郃屯漢中, 淵等才略不勝國之帥, 今舉眾討必克。」先主乃率諸將兵討漢中。淵將兵來爭其地, 正曰:「可擊矣。」先主命黃忠乘高攻之, 淵等授首。曹公聞正策, 曰:「吾故知玄德不辦此, 必為人教。」先主立為漢中王, 以正為尚書令。
《吳志》曰:太史慈, 字子義, 東萊人。避亂至遼東, 北海相孔融聞而奇之, 數遣餉饋其母。融以黃巾寇暴, 出屯都昌, 為賊管彥所圍。慈歸, 其母曰:「汝與孔北海未嘗相識, 汝去後, 贍恤過於故舊, 今被圍, 汝宜赴之。」慈單步至都昌。夜因伺殼間得入見融。融欲告急平原相劉備, 城中人無由得出, 慈請行, 融難慈。慈曰:「昔府君傾意老母, 母感遇, 遣慈赴急。今眾人言不可, 豈府君優顧之義, 老母遣慈意耶?」慈晨出, 下鞭直突圍馳去, 射殺數人, 應弦而倒, 無敢追者。到平原說備, 備斂容曰:「孔北海知世間有劉備耶?」即遣兵三千隨慈。擊賊遂退。
又曰:黃蓋, 字公覆, 零陵人。隨周瑜拒曹公於赤壁, 蓋白瑜曰:「今寇眾我寡, 難為持久, 可燒而走也。」乃取斗船數十艘, 實以薪草, 膏灌其中, 裹以帷幕, 上建牙旗。先書報曹公, 期以欲降。引次俱前, 蓋令諸船同時發火。時風盛猛, 延燒岸上營, 煙焰張天, 燒溺死者甚眾。曹公乃敗。
《晉書》曰:馬隆, 字孝興, 東平人。涼州刺史楊欣失羌戎之計, 為虜所沒, 河西斷絕。上臨朝嘆曰:「誰能為我討此虜?」朝臣莫對。隆曰:「陛下若能任臣, 臣能平之。」帝遂許隆募勇士三千五百人而行。或奇謀間發, 或夾道壘磁石, 賊負鐵鎧, 卒行不得。隆卒悉被犀甲, 無所留礙, 賊以為神。轉戰千里, 涼州遂平。詔假節西平太守。
又曰:明帝大寧玄年, 王敦反, 屯兵濟陰。帝微服行其營壘, 既而馳去。敦方晝寢, 夢日環其營, 驚起曰:「必是鮮卑黃須奴來也。」使騎切遽而追之, 帝亦馳去, 馬有遺糞輒以冷水沃之。時逆旅有賣飯媼, 帝以七寶鞭與之。俄而追者至, 訊媼, 媼云:「去已遠矣。」因以鞭示之。傅示遲留, 又見馬糞冷, 信已遠矣而止, 帝遂得免。
又曰:偽趙張賓, 字孟孫, 趙郡中山人。石勒初為劉玄海授輔漢將軍。賓謂所親曰:「吾歷觀諸將多矣, 獨胡將軍可以共成大事。」乃提劍軍門, 大呼請見勒。勒初未可也, 漸見進重, 引為謀主, 機不虛發, 算無遺策, 成勒之事, 皆賓之計, 勒常嘆曰:「吾每臨大事, 吾意未了, 右侯已了。」及卒, 勒親臨哭之慟, 顧謂左右曰:「天不欲吾成事, 何奪右侯之早也!」
又曰:偽燕慕容垂欲興師討慕容永長子。議曰:「頃年士卒疲於行陣, 居人不暇耕織, 瘡痍滿身, 哭泣盈路, 且撫士安人以待時, 長子不足憂也。」慕容德曰:「不然。昔光武馳蘇茂之難, 不顧百官之疲, 夫豈不仁, 機急故也。兵法有不得已而用之。方今海內版蕩, 人百其心, 急之則得其用, 緩之各懷所思。可因其勞而成其逸, 何得緩之?」垂笑曰:「卿言當矣。二人同心, 其利斷金。」行其謀而滅永。
又曰:杜預以太康玄年正月陳兵江陵, 遣參軍樊顯、尹林、鄧圭、襄陽太守周奇等率腫森江西上, 授以節度。旬日之間, 累克城邑, 皆如預策焉。
又曰:杜預陳兵江陵, 遣周旨、伍巢等率奇兵八百, 泛舟夜渡, 以襲樂鄉。多張旗幟, 起火巴山, 出于要害之地, 以奪賊心。吳都督孫歆震恐, 與伍延書曰:「北來諸軍, 乃飛渡江也。」
《後周書》曰:武帝保定玄年, 汾晉之北, 離石之南, 悉是羌胡, 而地居齊境, 抄掠我東鄙, 朝廷患之。韋孝寬乃於要害, 欲置大城以扼其吭。興役十萬, 甲士百人, 遣姚岳監之。岳有難色, 謂孝寬曰:「國家每於境外筑城, 未嘗不動大眾。今深入胡境, 密邇齊師, 以兵百騎, 何以御役?」孝寬曰:「事有萬途, 斃耷一勢, 君但受成規, 無所憂也。計筑此城, 十日即畢。今齊君徵兵, 三日方集;謀議之間, 自稽三日;計其軍行, 二日不到。我之城隍辦矣。」乃令筑之。齊人果如期而至界首, 疑有伏軍, 不敢進迫。其夕岳令緣汾傍山, 處處舉火。齊人謂有大軍, 因示自固, 猶豫之間, 土功已畢, 齊師乃退。
《隋書》曰:上嘗問高颎取陳之策, 颎曰:「江北地寒, 田收差晚, 江南土熱, 水田早熟。量彼收獲之際, 徵士馬, 聲言掩襲。彼必屯兵御守, 足得廢其農時。彼既聚兵, 我便解甲, 再三若此, 賊以為常。后更集兵, 彼必不信, 猶豫之頃, 我乃濟師, 登陸而戰, 兵氣益倍。又江南土薄, 舍多竹茅, 所有儲積, 皆非地窖。密遣行人, 因風縱火, 待彼修立, 復更燒之。不出數年, 自可財力俱盡。」上行其策, 由是陳人益弊。
又曰:樊子蓋與宇文述陪宴積翠亭, 帝親以金杯屬子蓋酒, 曰:「良算嘉謀, 侯公后動, 即以此杯賜公, 用為永年之瑞。」并綺羅百匹。
《唐書》曰:劉武周戰于度索原, 軍敗, 賊徒進逼河東。江夏王道宗時年十七, 從太宗率眾拒之。太宗登玉璧城望賊, 顧謂道宗曰:「賊恃眾來邀我戰, 汝謂如何?」對曰:「群賊乘勝, 其鋒不可當, 易以計屈, 難與力競。今深壁高壘, 以挫其鋒, 烏合之徒, 莫能持久, 糧運致竭, 自當離散, 可不戰而擒。」太宗曰:「汝意暗與我合。」后賊果食盡夜遁, 追及介州, 一戰滅之。
又曰:張守珪為瓜州刺史, 領餘眾修筑州城。板揲裁立, 賊又暴至城下, 城中人相顧失色, 雖相率登陴, 略無守衛之意。守珪曰:「彼眾我寡, 又瘡痍之後, 不可以矢石相持, 須以權道制之也。」乃於城上置酒作樂, 以會將士。賊徒疑城中有備, 竟不敢攻城而退。
又曰:裴行儉行至朔州, 知蕭嗣業以運糧被掠, 兵多餒死, 遂詐為糧車三百乘, 每車伏壯士五人, 各赍陌刀、勁弩, 以羸兵數百人援車, 兼伏精兵, 令居險以待之。賊果大下, 羸兵棄車散走。賊驅車就泉井, 解鞍牧馬, 方擬取糧, 車中壯士齊發, 伏兵亦至, 殺獲殆盡, 餘眾奔潰。自是續遣糧車, 無敢近之者。軍至單于之北, 際晚下營, 壕塹方周, 遽令移就崇岡。將士皆以士眾方就安堵, 不可勞擾, 行儉不從, 更促之。比夜, 風雨暴至, 前設營所水深丈餘, 將吏莫不嘆服。
又曰:裴行儉前后殺虜不可勝數。偽可汗泥塾匐為其下所殺, 以其首來降;又擒其大首領奉職而還, 餘黨走依糧山。行儉既回, 阿史那佛念又偽稱可汗, 與溫傅合勢鳩集餘眾。明年, 行儉復總諸軍討之, 頓軍於代州之陘口, 縱反間說佛念與溫傅, 令相猜貳。佛念恐懼, 密送降款, 仍請自效。行儉不泄其事, 而密表以聞。數日, 有煙漲天而至, 斥侯惶惑來白, 行儉召三軍謂曰:「此是佛念執溫傅來降, 非他。然受降如受敵, 但須嚴備。」更遣單使迎前勞之。少間, 佛念果率其屬縛溫傅軍門請罪, 盡平突厥餘黨。高宗大悅, 遣戶部尚書崔知悌赴軍勞之。
又曰:裴行儉至西州, 人吏郊迎, 行儉召其豪杰子弟千餘人隨己而西。乃揚言紿其下曰:「今正炎蒸, 熱坂難冒;涼秋之後, 方可漸行。」都支覘知之, 遂不設備。行儉乃召四鎮諸番酋長豪杰謂曰:「憶昔此游, 未嘗厭倦, 雖還京輦, 無時暫忘。今因是行, 欲尋舊賞, 誰能從吾獵也。」是時, 番酋子弟投募者僅萬人。行儉假為畋獵, 教試部伍, 數日, 遂倍道而進。去都支部落十餘里, 先遣都支所親問其安否, 外示閑暇, 似非討襲, 續又使人趣召相見。都支先與遮匐通謀, 秋中擬拒漢使, 卒聞軍到, 計無所出, 自率兒侄首領等五百餘騎就營來謁, 遂擒之。是日, 傅其契箭, 諸部酋長悉來請命, 并執送碎葉城。簡其精騎, 輕赍曉夜前進, 將虜遮匐。途中果獲都支還使, 與遮匐使同來。行儉釋遮匐行人, 令先往曉喻其主, 兼述都支已擒, 遮匐尋復來降。於是將吏已下立碑於碎葉城以紀其功, 擒都支、遮匐而還。高宗廷勞之曰:「比以西服未寧, 遣卿總兵討逐, 孤軍深入, 經途萬里。卿權略有聞, 誠節夙著, 兵不血刃, 而凶黨殄滅。伐叛柔服, 深副朕委。」尋又賜宴, 謂行儉曰:「卿文武兼資, 今故授卿二職。」即日拜禮部尚書, 兼檢校右衛大將軍。
《周書》曰:容容熙熙, 皆為利謀;熙熙攘攘, 皆為利往。

《九州春秋》曰:龐士元說劉備曰:「荊州荒殘, 人物殫盡, 東有吳孫, 北有曹氏, 鼎足之勢, 難以得志。益州國富民強, 戶口百萬, 四郡兵馬, 所出畢具, 寶貨無求於外, 今可權借以定大事。」備曰:「今指與吾為水火者, 曹操也。操以急, 吾以寬, 與反, 事乃可成耳。今以小國而失信義於天下, 吾所不足取也。」士玄曰:「權變之時, 固非一道所能定也。兼弱攻昧, 五伯定事, 逆取順守, 報之以義, 事定之後, 封以大國, 何負於信?今日不取, 終為人制耳。」備后遂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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