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百七 皇王部三十二

太平御覽
卷一百七.皇王部三十二

隋恭皇帝
《隋書》曰:恭皇帝諱侑, 元德太子之子也。母曰韋妃。性聰敏, 有器度。大業三年。立爲陳王。後數載, 徙爲代王, 邑萬戶。及煬帝親征遼東, 令於京師總留事。十一年, 從幸晉陽, 拜太原太守。尋鎮京師。義兵入長安, 尊煬帝爲太上皇, 奉帝纂業。大業十三年十一月壬戌, 上即皇帝位於大興殿, 詔大赦天下, 改義寧元年, 大辟罪已下, 鹹赦除之。甲子, 以光祿大夫、大將軍、太尉唐公爲假黃鉞、使持節、大都督內外諸軍事、尚書令、大丞相, 進封唐王。二年三月丙辰, 左屯衛將軍宇文化及弑太上皇于江都宮, 立秦王浩爲帝。戊辰, 詔唐王備九錫之禮, 加璽紱、遠遊冠、綠糸戾綬, 位在諸侯王上。唐國置丞相以下, 一依舊式。五月, 戊午, 詔曰:「天禍隋國, 大行太上皇遇盜江都, 酷甚望夷, 釁深驪北。憫予小子, 奄逮不愆, 哀號永感, 心情麋潰, 仰惟荼毒, 仇複靡申, 形影相弔, 罔知啓處。相國唐王, 膺期命世, 扶危拯溺, 自北租南, 東征西怨, 總九合于一匡, 決百勝於千里, 糾率夷夏, 大庇氓黎, 保乂朕躬, 繄王是賴。德侔造化, 功格蒼, 兆庶歸心, 歷數斯在, 屈爲人臣, 載違天命。在昔虞、夏, 揖讓相推, 苟非重華, 誰堪命禹!當今九服崩離, 三靈改蔔, 大運去矣, 請避賢路, 兆謀布德, 顧已莫能, 私重命駕, 須歸藩國。予本代王, 及予而代, 天之所廢, 豈其如是!庶憑稽古之聖, 以誅四凶, 幸值維新之恩, 預充三恪。雪冤恥于皇祖, 守禋祀於孝孫, 朝聞夕殞, 及泉無恨, 今遵故事, 遜于舊邸。庶官群辟, 改事唐朝, 宜依前典, 趣上尊號。若釋重負, 感泰兼懷, 假手真人, 俾除醜逆。濟濟多士, 明知朕意。」仍敕有司, 凡有表奏, 皆不得以聞。是日, 上遜位於大唐。唐以上爲雋阝國公。武德二年夏五月崩, 時年十五。
史臣曰:「恭帝年在幼沖, 遭家多難, 一人失德, 四海土崩。群盜蜂起, 豺狼塞路, 南巢遂往, 流彘不歸。既鍾百六之期, 躬踐數終之運, 謳歌有屬, 笙鏞變響, 雖欲不遵堯舜之跡, 其庸可得乎!」
李密〈附〉
《唐書》曰:李密, 字玄邃, 本遼東襄平人也。父寬, 隋上柱國、蒲山公。密以父蔭爲左親侍, 常在仗下, 煬帝顧見之, 退謂許公宇文述曰:「向者在仗下小兒爲誰?」許公對曰:「故蒲山公李寬子密也。」帝曰:「{}黑色小兒視瞻異常, 勿令宿衛。」他日, 述謂密曰:「弟聰令如此, 當以才學取官, 王衛■脞, 非養賢之所。」密大喜, 因謝病, 專以讀書爲事, 時人希見其面。嘗欲尋包愷, 乘一黃牛, 被以蒲存, 仍將《漢書》一帙掛於角上, 一手捉牛引, 一手翻卷書讀之。尚書令、越國公楊素見於道, 從後按轡躡之。既及, 問曰:「何處書生, 耽學若此?」密識越國, 乃下牛再拜, 自言姓名。又問所讀書, 答曰:《項羽傳》。越公奇之, 與語大悅, 謂其子玄感等曰:「吾觀李密識度, 汝等不及。」於是玄感傾心結。大業九年, 煬帝伐高麗, 使玄感於麗陽監運。時天下騷動, 玄感將謀舉兵, 潛遣人入關迎密, 以爲謀主。密至, 謂玄感曰:「今天子出征, 遠在遼外, 今公擁兵出其不意, 長驅入薊, 直扼其喉。前有高麗, 退無歸路, 不過旬朔, 賫糧必盡。舉麾一召, 其衆自降, 不戰而擒, 此計之上也。關中四塞, 天府之國, 若西入長安, 掩其無備, 天子雖還, 失其襟帶。據險臨之, 故當必克, 萬全之勢, 此計之中也。若隨近逐便, 先向東, 頓堅城之下, 勝負殊未可知, 此計之下也。」玄感曰:「公之下計, 乃上策也。」密計遂不行。及玄感敗, 密乃間行入關, 爲捕者所獲。時煬帝在高麗, 密與其黨俱送帝所, 及出關外, 防禁漸弛, 密請通市酒食, 每夜宴飲, 喧嘩竟夕, 使者不以爲意。行至邯鄲, 密等七人夜穿墻而遁。詣淮陽, 隱姓名, 自稱劉智遠, 聚徒教授。經數月, 密鬱鬱不得志, 爲詩曰:「金風蕩初節, 玉露雕晚林。此夕窮途士, 郁陶傷寸心。野平葭葦合, 村落藿藜深。眺聽良多感, 徙倚獨沾襟。沾襟何所爲, 悵然懷古意。秦俗猶未平, 漢道將何冀?樊噲市井屠, 蕭何刀筆吏。一朝時運會, 萬古傳名謚。寄言世上英, 虛名其可愧。」詩成而泣下數行。會東都賊帥翟讓者聚黨萬餘人, 密往歸之。密因王伯當以策幹讓曰:「當今主昏於上, 人怨於下, 銳兵盡於遼東, 和親絕于突厥, 方乃巡遊揚、越, 委棄京都, 此亦劉、項奮起之會。以足下雄材大略, 席捲二京, 誅滅暴虐, 則隋氏不足亡也。」翟讓深加敬異, 遣說諸小賊, 所至皆降。密又說讓曰:「今兵衆既多, 糧無所出, 若直取滎陽, 休兵館穀, 待士勇馬肥充, 然後可與人爭利。」讓以爲然。於是破金堤關, 掠滎陽諸縣堡城, 多下之。滎陽太守楊慶及通守張須ヌ以兵討讓, 讓大懼, 將遠避之。密曰:「須ヌ勇而無謀, 兵又驟勝, 既驕且狠, 可一戰而擒之。公但列陣以待, 爲公破之。」將戰, 密分兵千餘人于林木間設伏。讓與戰不利, 稍卻, 密發伏自後掩之, 須ヌ衆潰, 與讓合擊, 大破之, 遂斬須ヌ於陣。讓於是令密別統所部。密尋複說讓曰:「昏主蒙塵, 播蕩吳、越, 群兵競起, 海內饑荒。明公以英傑之才, 統驍雄之旅, 宜當廓清天下, 誅剪群凶, 豈可求食草間, 常爲小盜而已。今東都士庶, 中外離心, 留守諸官, 政令不一。明公親率大衆, 直掩興洛發倉, 發粟以賑窮乏, 遠近孰不歸附?百萬之衆, 一朝可聚, 先發制人, 此機不可失也!」讓曰:「請君先發, 僕領諸軍便爲後殿。得倉之日, 當別議之。」大業十三年春, 密與讓領兵七千人出陽城北, 逾方山, 自羅口襲興洛倉, 破之。開倉恣人所取, 老弱繈負, 道路不絕, 衆至數十萬。隋越王侗遣虎賁郎將劉長恭率步騎二萬五千討密, 密一戰破之, 長恭僅以身免。讓於是推密爲主, 號爲魏公。二月, 于鞏南設壇場, 即位, 稱元年, 其文書行下稱行軍元帥魏公府。拜翟讓爲司徒, 封東郡公。於是城洛口以居之。隋虎賁郎將裴仁基率其子行儼以虎牢歸密, 因遣仁基與孟讓率兵二萬餘人襲興洛倉, 破之。入東都郛郭, 掠居人, 燒天津橋, 東都出兵乘之, 仁基等大敗, 密複親率兵三萬逼東都, 將軍段達等出兵七萬拒之, 戰於故都城, 隋軍敗走。密複下興洛倉而據之, 大修營塹, 以Τ東都, 仍作書數煬帝十罪以移郡縣。密兵鋒甚銳, 每入苑與隋軍連戰, 會密爲流矢所中, 臥於營內, 東都複出兵乘之, 密衆大潰, 棄興洛倉, 歸於洛口。煬帝遣王世充率勁卒五萬擊之。密與戰不利, 世充營於洛西, 與密相拒百餘日, 大小六十餘戰。武陽郡丞元寶藏、黎陽賊帥李文相、平原賊帥郝孝德幷歸於密, 共襲破黎陽倉, 據之。翟讓部將王儒信勸讓爲大塚宰, 總統衆務, 以奪密之權。讓兄寬複謂讓曰:「天子止可自作, 安得與之人!若汝不能作, 我當爲之。」密聞其言, 陰有圖讓之計。會世充列陣而至, 讓出拒之, 爲世充所擊, 讓軍少失利, 密率精銳赴之, 世充敗走。明日, 讓至密所, 欲爲宴樂, 具饌以待之。密引讓而座, 以良弓示讓, 讓方引滿, 密遣壯士自後斬之, 幷殺其兄寬及王儒信。讓部將徐世、單雄信等頓首求哀, 密幷釋而慰喻之。乃命徐世、單雄信、王伯當分統其衆。未幾, 世充襲倉城, 密複破之。世充複移營洛北, 造浮橋, 悉衆以擊密, 密與千餘騎拒之, 不利而退。世充因薄其城下, 密簡銳卒數百人以邀之, 世充大潰, 乘勝陷偃師, 於是修金墉城居之, 有衆三十餘萬。將作大匠宇文愷叛東都, 降於密。東至海、岱, 南至江、淮, 郡縣莫不遣使歸密。竇建德、朱粲、楊士林、孟海公、徐圖朗、盧祖尚、周法明等幷遣使通表於密勸進, 於是密下官屬鹹勸密即尊號, 密曰:「東都未平, 不可議此。」及義旗建, 密負其強盛, 欲自爲盟主, 乃致書于高祖爲兄請合從以滅隋, 高祖覽書笑曰:「李密陸梁放肆, 不可以折簡招之。吾方安輯京師, 未遑東討, 即相阻絕, 此便是更生一秦。密今適所以爲吾拒東都之兵。令作書報密曰:「今日鑾輿南幸, 恐同永嘉之勢。順此中原, 鞠爲茂草, 興言感嘆, 實疚於懷。脫知動靜, 遲數貽報, 未面虛襟, 用增勞軫。名利之地, 鋒鏑縱橫, 深慎垂堂, 勉茲鴻業。」密得書甚悅, 示其部下曰:「唐公見推, 天下不足定。」於是不虞義師而專意於世充。
俄而宇文化及率衆自江都北指黎陽, 兵十餘萬, 密乃自將步騎二萬拒之。隋越王侗稱尊號, 遣使者授密太尉、尚書令、東南道大行台行軍元帥、魏國公, 令先平化及, 然後入朝輔政。密將與化及相抗, 恐前後受敵, 因卑辭以報謝焉。化及至黎陽, 與密相遇, 密遣徐世守倉城, 化及攻之不能下。密知化及糧且盡, 因僞與和, 以弊其衆。化及弗之悟, 大喜, 恣其兵食, 冀密饋之。後知其詐, 化及怒, 與密大戰於衛州之童山下, 密爲流矢所中, 頓於汲縣。化及力竭糧盡, 衆多叛之, 掠汲縣, 北趣魏縣。密引兵而西, 遣使朝於東都, 執弑煬帝者於弘達以獻越王侗。侗召密入朝, 至溫縣, 聞世充作難而止, 乃歸金墉城。密雖據倉而無府庫, 兵數戰皆不獲賞, 又厚撫初附之兵, 由是衆心漸怨。武德元年九月, 世充以其衆五千來決戰, 密留王伯當守金墉, 自引精兵就偃師, 北阻邙山以待之。世充軍至, 密遂敗績, 至是萬餘人馳向洛口。密將入洛口倉城, 邴元真已遣人潛引世充, 密陰知之, 不發其事, 欲待世充兵半渡洛水, 然後擊之。及世充軍至, 密候騎不時覺, 比將出戰, 世充軍已濟矣。密自度不能支, 引騎而遁, 往赴武平, 元真以城降於世充。密將如黎陽, 或謂密曰:「殺翟讓之際, 徐世凡至於死, 今向其所, 可保乎?」時王伯當棄金墉, 保河陽, 密以輕騎自武平歸之, 謂伯當曰:「兵敗矣, 久苦諸君!我今自刎, 請以謝衆。」伯當抱密, 號叫慟絕, 衆皆泣, 莫敢仰視。密複曰:「諸軍幸不相棄, 當共歸關中, 密身雖無功, 諸君必保富貴, 」於是, 從入關者尚二萬人。高祖遣使迎勞, 相望於道, 密大喜, 謂其徒曰:「我有衆百萬, 一朝至此, 命也。今事敗歸國, 幸蒙殊遇, 當思竭忠, 以奉所事耳?且山東連城數百, 知吾至此, 遣使招之, 盡當歸國。比於竇融, 勛亦不細, 豈不以一台司見處乎?」及至京師, 禮數益薄。尋拜光祿卿, 封邢國公。未幾, 聞其所部將帥, 皆不附世充, 高祖使密領本兵往黎陽, 招集故時將士, 經略世充。時王伯當爲左武衛將軍, 亦令爲副。密行至桃林, 高祖複征之, 密大懼, 謀將叛。伯當頗止之, 密不從, 因謂密曰:「義士之立志也, 不以存亡易心。伯當荷公恩禮, 期以性命相報。」乃簡驍勇數十人, 著婦人衣, 載冪, 藏刀裾下, 詐爲妻妾, 自牽之入桃林縣舍。須臾, 變服突出, 因據縣城, 驅掠畜産, 直趣南山。時右翊衛將軍史萬寶留鎮熊州, 遣副將盛彥師率步騎數千追躡, 至陸渾縣南七十里, 與密相及。彥師伏兵山谷, 密軍先渡, 橫出擊, 敗之, 遂斬密, 時年三十七。
王世充〈附〉
《唐書》曰:王世充, 字行滿, 本姓支, 西域胡人也。世充頗涉經史, 尤好兵法及龜策, 推步之術, 開皇中, 以軍功拜儀同。善敷奏, 明習法律, 然舞弄文法, 高下其心。或有駁難之者, 世充利口飾非, 辭義鋒起, 衆雖知其不可而莫能屈。大業中, 累遷江都郡丞, 兼領江都宮監。時煬帝數幸江都, 世充善候人主顔色, 阿諛順旨, 每入言事, 帝必稱善。乃雕飾池台, 陰奏遠方珍物, 以媚於帝, 由是益昵之。十年, 齊郡賊帥孟讓自長白山寇掠諸郡, 至盱眙, 有衆十餘萬。世充以兵拒, 大破之。煬帝以世充有將帥才略, 複遣領兵討諸小盜, 所向盡平。十一年, 突厥圍煬帝於雁門。世充盡發江都人將往赴難, 在軍中蓬首垢面, 悲泣無度, 曉夜不解甲, 藉草而臥, 煬帝聞之, 以爲忠, 益信任之。十二年, 遷江都通守。及李密攻陷洛口倉, 進逼東都, 煬帝特詔世充大發兵於洛口, 以拒密。又遣就軍拜世充爲將軍, 趣令破賊。世充引軍渡洛水與李密戰, 世充軍敗績, 乃率餘衆歸河陽。時天寒大雪, 兵土在道凍死者數萬, 比至河陽, 才以千數。世充自系獄請罪, 越王侗遣使赦之, 征還洛陽, 置營於含嘉倉城, 收合亡散, 複得萬餘人。俄而宇文化及作難, 越王侗嗣位於東都, 拜世充爲吏部尚書, 封鄭國公。進拜尚書左僕射, 總督內外諸軍事。世充去含嘉城, 移居尚書省, 專宰輔政。以其兄世輝爲內史令, 入居禁中, 子弟鹹擁兵馬, 鎮諸城邑。未幾, 李密破, 宇文化及還, 其勁兵民馬多戰死, 士卒疲倦。世充欲乘其弊而擊之, 恐人心不一, 乃假託鬼神, 言夢見周公。乃立祠于洛水, 遣巫宣言周公欲令僕射急討李密, 當有大功, 〈音否〉則兵皆疫死。充兵多楚人, 俗信妖言, 衆皆請戰。世充簡練精勇, 得二萬餘人, 馬二千餘匹, 軍于洛水南。密軍偃師北山上。世令軍人秣馬蓐食, 遲明而薄密。密軍潰, 以數十騎走河陽, 率餘衆入朝。世充盡收其衆, 振旅而還。侗進世充太尉, 以尚書省爲府, 備置官屬。世嘗於侗前賜食, 還家, 遂大嘔吐, 疑遇毒所致, 自是不復朝請, 與侗絕矣。遣云定興、段達入奏於侗, 請加九錫之禮。二年三月, 遂策授相國, 總百揆, 封鄭王, 加九錫備物。段達、云定興等入見於侗曰:「天命不常, 鄭王功德甚盛, 願陛下揖讓告禪, 遵唐、虞之跡。」侗怒。四月, 假爲侗詔策禪位, 遣兄世輝廢侗於含涼殿, 世充僭即皇帝位, 建元曰開明, 國號鄭。立子玄應爲皇太子。世充每聽朝, 必殷勤誨諭, 言詞重複, 千端萬緒。或輕騎遊歷街衢, 亦不清道, 百姓但避路而已, 按轡徐行。謂百姓曰:「昔時天子深坐九重, 下情無由聞徹。世充非貪寶位, 本欲救時, 今當如一州刺史, 每事親覽, 當與士庶共評朝政。今止於順天門外, 置座聽朝。」又令西朝堂抑屈, 東朝堂受直諫。於是獻書上事, 日有數百, 條疏既煩, 省覽難遍, 數日後不復更出。
世充遣其侄行本鴆殺侗, 謚曰恭皇帝。十月, 世充率衆東徇地, 至於滑州, 仍以兵臨黎陽。世充屯兵不散, 倉粟日盡, 城中人相食。七月, 秦王率兵攻之, 陳兵於青城宮, 世充悉兵來拒, 隔澗而言曰:「隋末喪亂, 天下分崩, 長安、洛陽各有分地, 世充唯願自守, 不敢西侵。王乃盛相侵軼, 遠入吾地, 三崤之道, 千里饋糧, 以此出師, 未見其可。」太宗謂曰:「四海之內, 皆承正朔, 惟公執迷, 獨阻聲教, 東都士庶, 亟請王師, 關中義勇, 咸思致力。至尊重違衆願, 有斯吊伐。若轉禍來降, 則富貴可保, 如欲相抗, 無假多言。」世充無以報。太宗分遣諸將攻其城鎮, 所至輒下。九月, 王君廓攻拔世充之に轅縣, 於是河南州縣相次降附。十一月, 竇建德遣人結好, 幷陳救援之意。世充乃遣其兄子琬及內史令長孫安世報聘, 且乞師。四年二月, 世充率兵出方諸門, 與王師相抗, 世充兵敗, 因乘勝追之, 屯其城門, 世充不復敢出, 但嬰城自守, 以待建德之援。三月, 秦王擒建德幷王琬、長孫安世等於虎牢, 回至東都城下以示之, 且遣安世入城, 使言敗狀。世充惶惑, 不知所爲, 將潰圍而出, 南走襄陽, 問於諸將, 皆不答, 乃率其將吏詣軍門請降。秦王以世充至長安, 高祖數其罪, 世充對曰:「計臣之罪, 誠不容誅, 但陛下愛子秦王許臣不死。」高祖乃釋之。與兄芮、妻、子同徙於蜀, 將行, 爲仇人獨孤修德所殺。世充自篡位, 凡三歲而滅。
竇建德〈附〉
《唐書》曰:竇建德, 貝州漳南人也。少時頗以然諾爲重。初, 爲里長, 犯法亡去, 會赦得歸。父卒, 送葬者千餘人, 有所贈, 皆讓而不受。大業七年, 募人討高麗, 本郡遂補建德爲二百長。時山東大水, 人多流散, 同縣有孫安祖家爲水所漂, 妻子餒死。縣以安祖驍勇, 亦選在行中。安祖辭貧, 自言于漳南令, 令怒笞之。安祖刺殺令, 亡投建德, 建德舍之。是歲, 山東大饑, 建德謂安祖曰:「丈夫不死, 當立大功, 豈可爲逃亡之虜也。我知高鶏泊中廣大數百里, 莞蒲阻深, 可以逃難, 承間而去虜掠, 足以自資。既得聚人。且觀時變, 必有大功於天下矣。」安祖然其計。建德招誘逃亡兵及無産者, 得數百人, 令安祖率之, 入泊中爲群盜, 安祖自稱將軍。時俞阝人張金稱亦結聚得萬人, 在河阻中。蓚人高士達又得兵數千餘人, 在清河界中。時諸盜往來漳南者, 所遇皆殺掠居人, 焚燒舍宅, 獨不入建德之閭。由是, 郡縣意建德與賊徒交結, 收系家屬, 無少長皆殺之。建德聞其家被屠滅, 乃率麾下二千人亡歸於士達。士達自稱爲東海公, 以建德爲司兵。後安祖爲張金稱所殺, 其兵數千人又盡歸於建德。自此漸盛, 兵至萬餘人, 猶往來高鶏泊中。十二年, 涿郡通守郭絢率兵萬餘人來討士達, 士達自以智略不及建德, 乃推爲軍司馬, 鹹以兵授焉。建德既初董衆, 欲立奇功以威群賊, 請士達守輜重, 自簡精兵七千人以拒絢, 大破絢軍。絢以數十騎遁走, 遣將追及于平原, 斬其首以獻士達。由是, 建德之勢益振。隋遣太僕卿楊義臣率兵萬餘人討張金稱, 破之於清河, 所獲賊衆皆屠滅, 餘散草澤間者複相聚而投複建德。義臣乘勝至平原, 欲入高鶏泊, 建德謂士達曰:「吾觀隋將, 善用兵者惟義臣耳。新破金稱, 遠來襲我, 其鋒不可當, 請引兵避之, 令其欲戰不得, 空延歲月。必將疲倦, 乘便襲擊, 可有大功。今若爭鋒, 恐公不能敵也。」士達不從其言, 因留建德守壁, 自率精兵迎擊義臣, 義臣果大破士達於陣前, 斬之, 乘勝追奔, 將圍建德。守兵既少, 聞士達敗, 衆皆潰散。建德率百餘騎亡去。義臣既殺士達, 以爲建德不足憂。建德急還平原, 招集士卒, 得數千人, 軍複大振, 始自稱將軍。此後, 隋郡縣長吏稍以城降之, 軍容益盛, 勝兵十餘萬人。十三年正月, 築壇場於河間樂壽界中, 自稱長樂王, 年號丁醜, 置官屬。於是建德進攻河間, 頻戰不下。其後城中食盡, 又聞煬帝被殺, 郡丞王琮率士吏發喪, 建德遣使吊之, 琮因使者請降, 建德退舍具饌以待焉。始都樂壽, 號曰金城宮, 自是郡縣多下之。
武德二年, 宇文化及僭號于魏縣, 建德即日引兵討化及, 連戰大破之, 化及保聊城, 建德四面攻城, 陷之。建德入城, 先謁隋蕭皇后, 與語稱臣, 悉收弑煬帝元謀者斬之, 梟首轅門之外。囚化及幷其二子同載以檻車, 至大陸縣斬之。攻陷洛州, 虜刺史袁子幹。遷都於洛州, 號萬春宮。又與王世充結好, 遣使朝隋越王侗於洛陽。後世充爲侗自立, 乃絕之。始自尊大, 建天子旌旗, 出入警蹕, 下書言詔。追謚隋煬帝爲閔帝, 然猶依附突厥。隋義城公主, 先嫁突厥, 又傳化及首以獻公主。既與突厥相連, 兵鋒益盛。南侵相州, 河北大使淮安王神通不能拒, 退奔黎陽, 相州陷。又進攻衛州, 陷黎陽。九月, 建德自帥師圍幽州, 羅藝出與戰, 大破之, 斬首千二百級。先是, 曹州濟陰人孟海公擁精兵三萬, 據周橋城以掠河南之地。其年十一月, 建德自率兵渡河以擊之。四年二月, 建德克周橋, 虜海公, 留其將范願守曹州, 悉發海公及徐圓朗之衆來救世充。軍至滑州, 世充行台僕射韓洪開城納之, 遂進逼元州、梁州、營州, 皆陷之。屯於滎陽。三月春, 秦王入武牢進薄其營, 多所傷殺, 幷擒其將殷秋、石瓚。時世充弟世辯爲徐州行台, 遣其將郭士衡領兵千人從之, 合衆十餘萬, 號爲三十萬。次成皋, 築宮於阪堵, 以示必戰。又遣間使約世充共爲表里。秦王遣將軍王君廓領輕騎千餘, 抄其糧運, 獲其大將張青特, 虜獲其衆。建德數不利, 人情危駭, 將帥已下破孟海公, 皆有所獲, 思歸州。淩敬進說曰:「宜悉兵濟河, 攻取懷州河陽, 使重將居守。更率衆鳴鼓建旗, 逾太行, 入上黨, 先聲後實, 傳檄而定。漸趨壺口, 騷駭蒲津, 收河東之地, 此策之上也。行此必有三利:一則入無人之境, 師有萬全;二則招土得兵;三則鄭圍自解。」建德將從之, 而世充之長史長孫安世陰賫金玉啖其諸將, 以亂其謀。衆鹹進諫曰:「淩敬書生耳, 豈可與言戰乎?」建德從之。敬固爭, 建德怒, 扶出焉。於是悉衆進逼武牢, 官軍按甲挫其銳。建德結陣于汜水, 秦王遣騎挑之, 建德進軍而戰, 竇杭當之。建德少卻, 秦王馳騎深入, 大破之。建德中瘡, 竄于牛口渚, 車騎將軍白士讓、楊武威生獲之。建德所領兵衆, 一時奔潰。妻曹氏及其左僕射齊善行將數百騎遁於洺州, 餘黨欲立建德養子爲主, 善行曰:「夏王平定河朔, 士馬精強, 一朝既被擒如此, 豈非天命有所歸也?不如委心請命, 無爲塗炭生人。」遂以府庫財物悉分與故將, 各令散去。善行乃與建德右僕射裴矩、行台曹旦及建德妻率僞官屬, 舉山東之地, 奉傳國八璽來降。七月, 秦王俘建德至京師, 斬于長安市, 年四十九。自起軍至滅, 凡六歲, 河北悉平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