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百一十三 皇王部三十八

太平御覽
卷一百一十三.皇王部三十八

唐德宗孝文皇帝
《唐書》曰:德宗孝文皇帝, 諱適, 代宗長子。母曰睿真皇后沈氏。天寶元年四月癸巳, 生於長安東宮。其年十二月拜特進, 封奉節郡王。代宗即位之年五月, 以上爲天下兵馬元帥, 改封魯王。八月, 改封雍王。廣德二年二月, 立爲皇太子。大曆十四年五月辛酉, 代宗崩。癸亥, 即位於太極殿。六月己亥朔, 禦丹鳳樓, 大赦天下。八月, 以門下侍郎、平章事崔甫爲中書侍郎、平章事, 以道州司馬同正楊炎爲門下侍郎、平章事。乙巳, 遣太常少卿韋倫使吐蕃, 以蕃俘五百人還之, 示修好也。冬十月, 吐蕃合南蠻之衆, 號二十萬, 三道寇茂州, 扶、文、黎、雅等州, 連陷郡邑。發禁兵四千助蜀, 大破之。十二月乙卯, 立宣王誦爲皇太子。建中元年春正月丁卯朔, 禦含元殿, 改元建中, 群臣上尊號曰聖神文武皇帝。己巳, 朝太清宮。庚午, 謁太廟。辛未, 有事於郊丘, 還宮, 禦丹鳳門, 大赦天下。自艱難以來, 征賦名目頗多, 今後除兩稅外, 輒率一錢, 以枉法論。二年三月, 築汴州城。初, 大曆中李正已有淄、青、齊、海、登、萊、沂、密、德、棣、曹、濮、兗、鄆十五州之地, 李寶臣有恆、定、易、趙、深、冀、滄七州之地, 田承嗣有魏、博、相、衛、洺、貝、澶七州之地, 梁崇義有襄、鄧、均、房、複、郢六州之地, 各聚兵數萬。始因叛亂得立, 雖朝廷寵待加恩, 心猶疑貳, 皆連衡盤結以自固。先是, 汴州以城隘不容衆, 請廣之。至是築城。五月丙寅, 以軍興十一而稅。冬十一月, 尚書左僕射楊炎貶崖州司馬, 尋賜死。三年四月, 封朱滔爲通義郡王。朱滔、王武俊與田悅合衆而叛。十一月, 朱滔、田悅、王武俊于魏縣軍壘各相推獎, 僭稱王號。署官名如國初親王行台之制。丁醜, 李希烈自稱天下都元帥、太尉、建興王, 與朱滔等四盜膠固爲逆。四年春正月, 鳳翔節度使張鎰與吐蕃宰相尚結贊同盟于清水。庚寅, 李希烈陷汝州, 執州將李元吉而去, 東都震駭。甲午, 遣顔真卿宣慰李希烈軍。八月丁未, 李希烈率衆三萬攻哥舒曜于襄城, 東都危急。冬十月, 詔涇原節度使姚令言率涇原之師救哥舒曜。丁未, 涇原軍出京城, 水, 倒戈謀叛, 姚令言不能禁止。上令載繒彩二車, 遣晉王往慰諭之, 亂兵已陣於丹鳳闕下, 促神策軍拒之, 無一人至者。上與太子諸王妃主百餘人出苑北門, 右龍武軍使令狐建方教射於軍中, 聞難, 聚射士得四百人扈從。其夕, 至鹹陽, 飯數匕而過。戊申, 至奉天。己酉, 元帥都虞候渾瑊以子弟家屬至, 乃以瑊爲行在都虞候。亂兵既剽京城, 屯于白華, 乃于晉昌里迎硃泚爲帥, 稱太尉, 居含元殿。上以奉天隘, 欲幸鳳翔, 壬子, 鳳翔軍亂, 殺節度使張鎰, 乃止。癸醜, 李希烈陷襄城, 哥舒曜走洛陽。丁巳, 邠寧節度韓遊瑰與論惟明率兵三千至, 才入奉天, 賊軍亦至, 乃出拒之, 王師不利。賊攻城愈急, 矢石雨下, 死傷者衆, 人心危蹙, 上與渾瑊對泣。硃泚據乾陵作樂, 下瞰城中, 辭多侮慢。戊子, 朔方節度使李懷光遣兵馬使張韶奉表, 言大軍將至。乃令瑊韶巡城, 叫呼歡聲動地, 賊不之測, 疑懼緩攻。癸巳, 懷光軍次醴泉, 是夜賊解圍而去。神策將李晟自定州率師赴難, 軍於渭橋。
興元元年春正月, 上在奉天詔曰:「克致興化, 必在推誠;忘已濟人, 不吝改過。朕嗣服丕構, 君臨萬邦, 失守宗祧, 越在草莽。不念率德, 誠莫追於既往;永言思咎, 期有複於將來。明征其義, 以示天下。予小子懼德不嗣, 罔敢怠荒。然以長於深宮之中, 暗於經國之務, 積習易溺, 居安忘危, 不知稼穡之艱難, 不恤征戍之勞苦。致澤靡下究, 情未上通, 事既壅隔, 人懷疑阻。猶昧省已, 遂用興戎, 征師四方, 轉餉千里。賦車籍馬, 遠近騷然;行賫居送, 衆庶勞止。力役不息, 田萊多荒。暴令峻於誅求, 疲民空於杼軸, 轉死溝壑, 離去鄉閭, 邑里丘墟, 人煙斷絕。天譴於上而朕不寤, 人怨於下而朕不知。馴致亂階, 變起都邑, 賊臣乘釁, 肆逆滔天, 曾莫愧畏, 敢行淩Τ。萬品失序, 九廟震驚, 上辱於祖宗, 下負於蒸庶。痛心面, 罪實在予, 永言愧悼, 若墜泉穀。賴天地降祐, 人祗葉謀, 將相竭誠, 爪牙宣力, 群盜斯屏, 皇維載張。將弘永圖, 必布新令。朕晨興夕惕, 惟省前非。乃者公卿百寮用加虛美, 以聖神文武之號, 被蒙暗寡昧之躬, 固辭不獲, 俯遂群議。昨因內省, 良所瞿然。自今已後, 中外書奏不得言聖神文武之號。今上元統曆, 獻歲發祥, 宜革紀年之號, 式敷在宥之澤, 可大赦天下, 改建中五年爲興元元年。李希烈、田悅、王武俊、李納, 鹹以勛舊, 繼守藩鎮, 聯撫馭乖方, 致其疑懼, 皆由上失其道而下罹其災。一切幷與洗滌, 複其爵位, 待之如初, 仍即遣使宣諭。朱滔以泚連坐, 路遠必不同謀, 永念舊勛, 務存弘貸, 如能效順, 亦與維新。硃泚反易天常, 盜竊名器, 暴犯陵寢, 所不忍言, 獲罪祖宗, 朕不敢赦。除泚外, 幷從原宥。」二月甲子, 加連城郡王李懷光太尉, 仍賜鐵券, 赦三死罪。懷光怒曰:「凡人臣反逆, 乃賜鐵券, 恕以不死, 今賜懷光, 是反定矣!」因投之於地。上聞懷光將叛, 令翰林學士陸贄往慰諭之。其詞禮益倨悖, 尋李晟自鹹陽移兵東渭橋, 避懷光也。晟以懷光反狀已明, 請上幸蜀。丁卯, 車駕幸梁州, 留戴休顔守奉天。三月, 懷光燒營, 走歸河中。庚寅, 車駕次城固。壬辰, 至梁州。四月辛醜朔。時將士未給春衣, 上猶夾服, 漢中早熱, 左右請禦暑服, 上曰:「將士未易冬服, 獨禦春衫可乎!」俄而貢物繼至, 先給諸軍而始禦之。五月, 李晟自渭北移軍於光泰門外。賊來薄, 我軍士奮擊, 大敗之, 斬馘千計, 戊戌, 晟列陣於光泰門外。遣騎將史萬頃往神村, 開苑墻二百餘步, 賊樹柵當之。我軍爭拔柵, 與賊血戰, 賊黨大敗, 追擊至白華, 硃泚、姚令言率衆萬餘遁去。晟收復京城。是日, 渾瑊與戴休顔亦破賊三千於鹹陽, 韓遊瑰追硃泚於涇州。六, 李晟上《收城露布》, 上覽之, 涕下沾襟。涇州田希鑒斬姚令言, 幽州軍士韓于彭原斬硃泚, 幷傳首至行在。乙巳, 遣吏部侍郎班宏入京宣慰。六月戊午, 車駕發興元。秋七月景子, 次鳳翔府。壬子, 至自興元。辛卯, 禦丹鳳樓, 大赦天下。九月丁卯, 上顧謂宰臣曰:「今大盜雖除, 時猶多難, 宜廣延納, 以達下情。近日諫官都無論奏, 自今每正衙及延英坐日, 常令朝臣三兩人面奏時政得失, 庶有弘益也。」貞元元年正月丁酉朔, 禦含元殿受朝賀, 禮畢, 宣制, 大赦天下, 改元。時關東大饑, 賦調不入, 國用益窘, 關中饑民蒸蝗蟲而食之。五月, 分命朝臣禱群神以祈雨。蝗自海而至, 群飛蔽天, 每下則草木及畜毛無複孑遺, 穀價騰踴。九月, 朔方大將牛名俊斬李懷光, 傳首闕下。馬燧收復河中。十月, 上禦正殿, 策賢良方正、能直言極諫等三科舉人。十一月癸卯, 上親祀昊天上帝於圓丘。禮畢, 禦丹鳳樓, 大赦天下。二年四月丙寅, 淮西李希烈爲其牙將陳仙奇所鴆, 幷誅其妻子, 仙奇以淮西歸順。九月乙巳, 吐蕃寇好畤, 京師戒嚴。李晟部將王佖擊吐蕃於陽城, 敗其中軍。辛亥, 寇鳳翔, 李晟出師禦之, 一夕而退。冬十月, 李晟拔吐蕃摧沙堡。十一月, 冊淑妃王氏爲皇后。丁酉, 後崩, 謚曰昭德。辛醜, 吐蕃陷鹽州。三年三月, 河東馬燧來朝。時吐蕃相結贊使大將論頰熱卑辭厚意告馬燧, 請兩國同盟, 上疑其不誠, 不允, 故燧自將論頰熱入朝, 盛言蕃相請盟, 可以保信。上從之。五月辛未, 侍中渾瑊與吐蕃宰相尚結贊同盟於平涼, 爲蕃兵所劫, 瑊遁而獲免, 崔漢衡已下將吏陷沒者六十餘人。四年春正月, 上禦丹鳳樓, 大赦天下。京師地震, 辛亥又震, 壬子又震。甲寅地震。宴群臣於麟德殿。己未, 地震。丁卯, 有司條奏省官, 其左右常侍、太子賓客請依前置四員, 從之。壬戊, 加置諫議大夫八員, 分中書四員爲右, 門下四員爲左。是月, 吐蕃寇涇、寧、慶等州, 焚彭原縣, 邊將閉城自固。賊驅人畜三萬計, 凡二旬而退。五年春正月乙卯, 詔:「自令宜以二月一日爲中和節, 以代正月晦日, 備三令節數, 內外官司休假一日。」二月庚子, 以大理卿董晉爲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;以禦史中丞竇參爲中書侍郎、平章事, 兼轉運使。六年春正月, 大雪。二月戊辰朔, 百僚會宴於曲江亭, 上賦《中和節群臣賜宴》詩七韻。是日, 百僚進《兆人本業》三卷。八年四月乙未, 貶中書侍郎、平章事竇參爲郴州別駕, 以尚書左丞趙憬、兵部侍郎陸贄幷爲中書侍郎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。八月, 以天下水災, 命朝臣宣撫賑貸。河南、河北、山南、江淮凡四十餘州大水, 漂溺死者二萬餘人。九年正月癸卯, 初稅茶, 歲得錢四十萬貫。從鹽鐵使張滂所奏, 茶之有稅, 自此始。五月乙巳, 韋皋破吐蕃峨和城、定廉城、通鶴軍, 凡平堡五十餘所。冬十月, 環王國獻犀牛, 上令見於太廟。十年冬十月, 禦宣政殿, 試賢良方正、能直言極諫等舉人。十二月, 貶中書侍郎、平章事陸贄爲太子賓客。十二年三月, 以戶部侍郎裴延齡爲戶部尚書。六月初, 置左右護軍中尉。十二月乙未, 大雪, 平地二尺, 竹柏多死。環王國所獻犀牛, 是冬凍死。上著《刑政箴》一首。癸未, 回紇、南詔、劍南、西山八國女國王幷來朝賀。十三年春正月, 吐蕃贊普遣使修好, 塞上以聞, 上以犬戎負約, 不受其使。十六年春正月, 恒冀、易定、陳許、河陽四鎮之師與賊戰, 皆不利而退。二十一年春正月, 禦含元殿受朝賀。是日, 上不康。癸巳, 會群臣于宣政殿, 宣遺詔:皇太子宜於柩前即位。是日, 崩於會寧殿, 享壽六十四。謚曰神武孝文皇帝, 廟號德宗, 葬崇陵。
硃泚〈附〉
《唐書》曰:硃泚, 幽州昌平人。曾祖利, 贊善大夫, 贈禮部尚書。祖思明, 太子洗馬, 贈太子太師。父懷珪, 天寶初, 事範陽節度使裴寬爲衙前將, 授折衝將軍。及安祿山、史思明反叛, 累爲管兵將。寶應中, 李懷仙歸順, 奏爲薊州刺史、平盧軍留後、柳城軍使。卒贈左僕射。泚以父資從軍, 幼壯偉, 腰帶十圍, 騎射武藝亦不出人。外若寬和, 中頗忍忌。然輕財好施, 每征戰所得賞物, 輒分與麾下將士, 以是爲衆所推, 故得濟其凶謀。初隸李懷仙爲十將, 改附經略副使。朱希彩既殺李懷仙, 自爲節度, 以泚宗姓, 甚委信之。希彩爲政苛酷, 人不堪命。大曆七年秋, 竟爲孔目官李懷瑗所殺, 倉卒之際, 未有所從。泚營在城北, 弟滔主衙內兵, 亦得衆心。滔變詐多端, 潛使百餘人於衆中大言曰:「節度使非城北朱副使莫可。」衆既無從, 因共推泚, 泚遂權知留後, 遣使奉表京師。十月, 拜檢校左散騎常侍、兼禦史中丞、幽州盧龍節度等使。八年三月, 遷幽州盧龍節度等使、幽州長史、兼禦史夫夫。其年, 泚上表令弟滔率兵二千五百人赴京西防秋, 代宗嘉之, 手詔褒美。九年, 就加檢校戶部尚書、賜實封百戶。幽州及河北諸鎮, 自天寶末便爲逆亂之地。李懷仙、朱希彩與連境三節度, 名雖向順, 未曾朝謁。至是, 泚率先上表, 請自領部騎三千人入覲, 詔修甲第以待之。九月, 泚至京師, 代宗禦內殿引見, 賜禦馬兩匹, 戰馬十匹, 金銀錦采甚厚, 又以器物十床、馬四十匹、絹二萬匹、衣一千七百襲賜其將士, 宴犒之盛, 近時未有。泚又上表, 請留京師, 從之。因授其弟滔兼御史大夫、幽州節度留後。仍以河陽永平軍防秋兵, 郭子儀統之;決勝軍楊猷兵, 李抱玉統之;淮西鳳翔兵, 馬璘統之;汴宋、淄青兵, 俾泚統焉。十一年八月, 加拜同平章事。尋令出鎮奉天行營, 複賜金銀繒彩幷內庫弓箭以寵之。十二年, 加檢校司空, 代李抱玉爲隴右節度使, 權知河西、澤潞行營兵馬事。德宗嗣位, 加太子太師、鳳翔尹, 實封至三百戶。建中元年, 涇州將劉文喜阻兵爲亂, 加泚四鎮北庭行軍、涇原節度使, 與諸軍討伐。涇州平, 加泚中書令, 還鎮鳳翔, 而以舒王謨遙領涇原節度。二年, 又加泚太尉。朱滔將反叛, 陰使人與泚計議, 以帛書內蠟丸中, 置髮髻間。河東節度馬燧搜獲之, 以聞, 幷送帛書及所遣使。泚惶懼, 頓首乞歸罪有司。上勉之曰:「千里不同謀, 非卿之過。」三年四月, 以張鎰代泚爲鳳翔隴右節度留後, 留泚京師, 加實封至一千戶, 與一子正員官, 其幽州盧龍節度、太尉、中書令幷如故。四年十月, 涇原兵叛, 鑾駕幸奉天。叛卒等以泚嘗統涇州, 知其失權廢居, 怏怏思亂, 群寇無帥, 幸泚政寬, 乃相與謀曰:「朱太尉久囚空宅, 若迎而爲主, 事必濟矣。」姚令言乃率百餘騎迎泚於進昌里第, 泚乘馬擁從北向, 燭炬星羅, 觀者萬計, 入居含元殿。明日, 移處白華殿, 但稱太尉。朝臣有謁泚者, 悉勸奉迎鑾駕, 既不合泚意, 皆逡巡而退。源休至, 遂屏人移時, 言多悖逆。又盛陳成敗, 稱述符命, 勸其僭僞, 泚甚悅之。又李忠臣、張光晟繼至, 鹹以官閑積憤, 樂於禍亂。鳳翔涇原大將張庭芝、段誠諫以潰卒三千餘自襄城而至。賊泚自謂衆望所集, 僭竊之心, 自此而定。乃以源休爲京兆尹、判度支, 李忠臣爲皇城使。段秀實久失兵柄, 故推心委之。遂發銳師三千, 言奉迎乘輿, 實陰有逆謀。秀實與劉海賓謀誅泚, 且慮叛卒之震驚法駕, 乃潛爲賊符, 追所發兵。至六日, 兵乃駱繹而回, 因與海賓同入見泚, 爲陳逆順之理, 而海賓於靴中取匕首, 爲其所覺, 遂不得前。秀實知不可以義動, 遽奪源休象笏, 挺而擊泚, 仍大呼曰:「反虜當斬!」泚舉臂衛首, 秀實格拉之, 洶洶然。李忠臣馳助泚, 泚素多力, 才破其面, 逆徒噪集, 秀實、海賓遂幷見害。明日, 聲言以親王權主社稷, 士庶競往觀之。八日, 源休、姚令言、李忠臣、張光晟等八人導泚自白華入宣政殿, 僭即僞位, 自稱大秦皇帝, 號應天元年, 愚智莫不憤怒。侍衛皆卒伍, 僚吏行列不過十餘人。下僞詔曰:「幽囚之中, 神器自至, 豈朕薄德所能經營。」彭偃之詞也。僞署姚令言爲侍中, 李忠臣爲司空、兼侍中, 源休爲中書侍郎、平章事、判度支, 蔣鎮爲吏部侍郎, 樊系爲禮部侍郎、儀制使, 許季常爲京兆尹, 洪經綸爲太常少卿, 彭偃爲中書舍人, 裴揆、崔玄真爲給事中, 崔宣爲禦史中丞, 張光晟、仇敬忠、敬■、張寶、何望之、段誠諫、張庭芝、杜如江爲節度使, 仍以其兄子遂爲太子, 遙封弟滔爲冀王、太尉、尚書令, 尋又號皇太弟。十日, 泚自領兵侵逼奉天, 竊威儀輦輅, 闐隘道途, 蟻聚之衆, 軍勢頗盛。以姚令言爲元帥, 張光晟爲副。以李忠臣爲京兆尹, 皇城留守, 居中書省。尋以蔣鎮爲門下侍郎, 李子平爲諫議大夫幷平章事。泚軍合於城下, 渾瑊、韓遊瑰禦之, 泚衆大敗, 死者萬計。泚收軍於奉天東三里下營, 大修攻具。明日, 泚又分兵營於乾陵, 下瞰, 城內大震。十一月三日, 杜希全與泚衆戰于莫穀, 官軍不利, 自是, 賊衆驕怠。王師乘城而戰, 人百其勇, 賊多敗衄。或出野戰, 官軍又獲利焉。泚乃大驅百姓填塹, 夜攻城, 城中設奇以應之, 賊乃退縮。西明寺僧法堅有巧思, 爲泚造云梯。十五日辰時, 梯臨城東北隅, 城內震駭。渾瑊、侯仲莊設大坑, 爲地道陷之。又縱火焚其梯, 東風起, 吹我軍, 衆頗危。俄而風回, 吹賊軍, 瑊益薪潑油, 鼓齊震, 風火俱熾。須臾, 云梯與凶黨同爲灰燼。城中三門悉出兵, 王師又捷。其夜兵複出攻, 泚衆敗績。李懷光以五萬人來援, 自河北至, 泚衆惶駭, 因而潰, 長圍遂解。衆以爲懷光三日不至, 城則危矣。二十日夜, 泚走至京城。時姚令言於城造戰格拋樓, 每坊團練, 人心大擾。泚自奉天回, 乃悉令去之, 曰:「攻戰吾自有計。」前此每三五日, 即使人僞自城外來, 周走號令曰:「奉天已破。」百姓聞之, 莫不飲泣, 道路闃寂。時有入台省吏人, 不過十數輩, 郎官六七人, 而亦令依常年舉選, 初有數十人陳狀, 旬日亦皆摒退。泚自號其宅曰潛龍宮, 悉移內庫珍寶以實之。識者曰:「《易》稱潛龍勿用, 此敗征也。」無幾, 百姓剽奪其珍寶, 泚不能禁止。明年正月一日, 泚改僞國號曰漢, 稱天皇元年。二月, 李懷光既圖叛逆, 遣使與泚通和。鑾駕幸梁、洋, 自此衣冠之潛匿者, 出受僞官十七八焉。懷光初與泚往復通好甚密, 以錢谷金帛互相饋遺。泚與書, 事之如兄, 約云:「削平關中, 當割據山河, 永爲鄰國。」及懷光決計背叛, 逼乘輿遷幸, 泚乃下僞詔書, 待懷光以臣禮, 仍徵兵馬。懷光既爲所賣, 慚怒憤恥, 遂領衆遁歸河中。三月, 李晟、駱元光、尚可孤之衆, 悉於城東累敗泚衆。四月, 泚使韓、宋歸朝、張庭芝等寇武功, 渾瑊以其衆與吐蕃論莽羅大敗歸朝, 殺逆黨萬餘人于武亭川。五月, 泚又使仇敬忠寇藍田, 尚可孤擊之, 大破泚衆, 擒敬忠斬之。李晟、駱元光、尚可孤悉還師齊進, 晟屯光泰門, 逆徒拒官軍, 王師累捷。二十八日, 官軍入苑, 收京師, 逆黨大潰。泚與姚令言、張庭芝、源休、李子平、朱遂以數千人西走, 其餘黨或奔竄, 或來降。泚衆緣路潰散, 乃奔涇州, 才百餘騎而已。田希鑒閉門登陴, 泚令人謂希鑒曰:「我與爾節度, 何故背恩?」希鑒乃使人自城上擲泚所送旌節於外, 續又投火焚之。泚遂過數里, 息於逆旅。泚將梁庭芬入涇州說田希鑒曰:「我公比日殺馮河清背叛, 今雖歸順, 國家必不能久容公, 他日不免受禍。何如開門納朱公, 與共成事。」希鑒以爲然。庭芬乃追及硃泚言之, 泚大悅, 使庭芬卻往涇州。庭芬請授已尚書、平章事, 泚不從。庭芬既求宰相不得, 不復往涇州, 從泚至寧州彭原縣西城屯, 與泚心腹宋惟孝共射泚, 泚走, 墜故窖中。泚左右韓、薛綸、高幽岩、武震、朱進卿、董希芝共斬泚, 使宋應傳首以獻。泚死時年四十三。姚令言投涇州, 源休、李子平走鳳翔, 尋幷斬獲。宋歸朝之敗武功, 降于李懷光, 送興元斬之。惟不獲朱遂, 傳爲野人所殺, 或云與泚子婿爲金吾將軍馬悅潛走黨項部落, 數月得達幽州。泚之潛逆, 宦竪朱重曜頗親密用事, 泚每呼之爲兄。時賊中以臘月大雨, 僞星官謂泚曰:「當以宗中年長者禳其災變。」泚乃毒殺重曜, 以王禮葬焉。及京師平, 出其屍而斬之。
順宗安皇帝
《唐書》曰:順宗安皇帝, 諱誦, 德宗長子, 母昭德皇后王氏。上元二年正月生於長安之東內。大曆十四年, 封宣王。建中元年正月, 立爲皇太子。貞元二十一年正月癸巳, 德宗崩。景申, 即位於太極殿。上自二十年九月風疾, 不能言, 暨德宗不豫, 諸王親戚皆侍醫藥, 獨上臥病不能侍。德宗彌留, 思見太子, 涕咽久之。大行發喪, 人情震懼。上力疾服, 見百寮於九仙門。既即位, 知社稷有奉, 中外始安。庚子, 群臣上書請聽政。二月, 以吏部郎中韋執誼爲尚書右丞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。壬寅, 以太子侍書、翰林待詔王亻丕爲左散騎常侍, 充翰林學士。以將仕郎、前蘇州司功參軍翰林待詔王叔文爲起居舍人, 充翰林學士。甲子, 禦丹鳳樓, 大赦天下。三月癸酉, 詔冊廣陵郡王淳爲皇太子, 改名純。赦京城系囚, 以給事中陸贄、中書舍人崔樞幷爲太子侍讀。七月, 詔:「朕承九聖之烈, 荷萬邦之重。顧以寡德, 涉道未明, 虔恭畏懼, 不克負荷。恐上墜祖宗之訓, 下貽卿士之憂, 夙夜勤, 如臨淵穀。而積疾未複, 至於經時, 怡神保和, 常所不暇。永惟四方之大, 萬務之殷, 不躬不親, 慮有曠廢。加以山陵有日, 霖潦逾旬, 是用儆於朕心, 以答天戒。其軍國政事, 宜令皇太子勾當。」時上久疾, 不復延納宰臣共論大政。事無巨細, 皆決于李忠言、王亻丕、王叔文。物論喧雜, 以爲不可。藩鎮屢上箋于皇太子, 指三竪之撓政, 故有是詔。乙太常卿杜黃裳爲門下侍郎、左金吾衛大將軍。袁滋爲中書侍郎, 幷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。皇太子見百寮於朝堂。八月庚子, 詔:「惟皇天命烈祖, 誕受方國, 九聖儲祉, 萬邦鹹休, 肆予一人, 獲纘丕業, 嚴恭守位, 不遑暇逸。而天不降, 疾恙無瘳, 將何以奉宗廟之靈, 展郊、禋之禮!疇茲庶尹, 對越上玄, 內愧於朕心, 上畏於天命。夙夜栗, 深惟永圖。一日萬機, 不可以久曠;天工人代, 不可以久違。皇太子純睿哲溫文, 寬和仁惠, 孝友之德, 愛敬之誠, 通乎神明, 格於上下。是用法皇王至公之道, 遵父子傳歸之制, 付之重器, 以撫兆人。必能宣祖宗之重光, 荷天地之休命, 奉若成憲, 永綏四方。宜令皇太子即皇帝位, 朕稱太上皇, 居興慶宮, 制稱誥。」辛醜, 誥曰:「有天下傳歸於子, 前王之制也。欽若大典, 斯爲至公, 式揚耿光, 用體文德。朕獲奉宗廟, 臨禦萬方, 降疾不瘳, 庶政多闕。乃命元子, 代予守邦, 爰以令辰, 光膺冊禮, 宜以今月九日冊皇帝于宣政殿。國有大命, 思俾惟新, 宜因紀元之慶, 用覃在宥之澤。宜改貞元二十一年爲永貞元年。天下死罪降從流, 流已下遞減一等。」立良娣王氏爲太上皇後, 良媛董氏爲太上皇德妃。壬寅, 貶王伾爲開州司馬, 王叔文爲渝州司戶。元和元年正月景寅朔, 皇帝率百寮上太上皇尊號曰應乾聖壽。甲申, 太上皇崩于興慶宮之鹹寧殿, 享年四十六, 謚曰至德大聖大安孝皇帝, 廟號順宗。葬於豐陵。

史臣韓愈曰:順宗之爲太子也, 留心藝術, 善隸書。德宗工爲詩, 每賜大臣方鎮詩制, 必命書之。性寬仁有斷, 禮重師傅, 必先致拜。從幸奉天, 賊泚逼迫, 常身先禁旅, 乘城拒戰, 督勵將士, 無不奮激。德宗在位歲久, 稍不假權宰相。左右幸臣如裴延齡、李齊運、韋渠牟等, 因間用事, 刻下取功, 而排陷陸贄、張滂輩, 人不敢言, 太子從容論諍, 故卒不任延齡、渠牟爲相。常侍宴魚藻宮, 張水嬉彩艦雕靡, 宮人引舟爲棹歌, 絲竹間發, 德宗歡甚, 太子引詩人「好樂無荒」爲對。每於敷奏, 未嘗以顔色假借宦官。居儲位二十年, 天下陰受其賜。惜乎寢疾踐祚, 近習弄權;而能傳政元良, 克昌運祚, 賢哉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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