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四百七十二 人事部一百一十三

太平御覽
卷四百七十二.人事部一百一十三

富下

《家語》曰:魯哀公問政於孔子, 孔子對曰:「政之急莫大乎使人富且壽也。」公曰:「為之奈何?」孔子曰:「省力役, 薄賦斂, 則民富矣。」公曰:「寡人欲行夫子之言, 恐吾國貧矣。」孔子曰:「《詩》云:『愷悌君子, 民之父母』未有子富而父母貧者。」
又曰:南宮敬叔富, 得罪於定公而奔衛。期年, 衛侯請復之, 載其寶以朝。夫子聞之曰:「富而不好禮, 殃也。敬叔以之喪矣, 而又弗改, 吾懼其將有患也。」敬叔聞之, 驟如孔氏, 而後備禮散焉。
又曰:以富貴而下人, 何人不與?以富而敬人, 何人不親!
《國語》曰:斗且斗且, 楚大夫。曰:「昔斗子文三舍令尹, 無一日之積, 恤民故也。成王每出子文之祿, 必逃, 王止而復。人謂子文曰:」人生求富, 而子逃之, 何也?「對曰:」夫從政者, 以庇民也。民多曠, 而我取富, 是不勤民以自封也, 死無日矣。我逃死, 非逃富也。「
太公《六韜》曰:文王問守土奈何?對曰:「人君必從事於富, 弗富不足為人, 弗與無以合親。疏其親則困, 失其眾則敗矣。」
太史公《素王妙論》曰:諸稱富者非貴其身, 得志也乃貴, 恩覆子孫, 而澤及鄉里也。
又曰:黃帝設五法, 布之天下, 用之無窮蓋世有能知者, 莫不尊榮, 如范子可謂曉之矣。子貢、呂不韋之徒頗預焉。自是以后無其人, 曠絕百餘年。管子設輕重九府, 行伊尹之術, 則桓公以霸, 九合諸侯, 一匡天下。范蠡為越相, 三江五湖之間, 民富國強。卒以擒吳, 功成而弗居, 變名易姓之陶, 自謂朱公。行十術之計, 二十一年之間, 三致千萬, 再散與貧。
桓寬《鹽鐵論》曰:古者盂樽杯飲, 蓋無爵無觴, 今富者銀劍黃耳, 壘樽玉鋪。
又曰:人太富則不可以祿使也。
又曰:古者庶賤騎繩校草鞮皮薦而已, 今富者黃金銀鑣罽繡掩汗。
又曰:燕之涿薊, 趙之邯鄲, 魏之溫軹, 韓之滎陽, 齊之臨淄, 楚之宛陳, 鄭之陽翟, 富冠海內, 皆為天下名都也。
魏文帝《典論》曰:雒陽郭珍居財巨億, 每暑夏召客, 侍婢數十, 盛裝飾, 披羅縠, 使之進酒。
劉義慶記曰:王武子移第北芒下。于時人多地貴, 濟好馬射, 買地作埒, 編錢布地竟埒, 時人號曰:「金埒」。
又《幽明錄》曰:餘杭人沈縱家素貧, 與父同入山, 得一玉豚。從此所向如意, 田蠶并收, 家富。
又曰:海陵人黃尋先居家單貧, 常因大風雨散錢飛至其家, 錢來觸籬援, 誤落在餘處皆拾而得之。尋巨富, 錢至數千萬。
《異苑》曰:晉陵曲阿湯貺財數千萬, 三吳人多取其直, 為商賈治生, 輒得倍直。或行長江, 卒暴風及劫盜者, 若投錢, 多獲免濟。貺死后, 先所埋金皆移去, 鄰人嘗晨起見門外忽有百許萬錢, 封題是湯貺姓字。然後知財物聚散, 必由天運也。
又曰:張永家地有泉出, 小龍宰繕。從此遂為富室。逾年因雨騰躍而去, 於是生資日不暇給。俗說云:「與龍共居, 不知龍神效矣。」
《說苑》曰:楚王問莊辛曰:「君子之富奈何?」對曰:「君子之富, 假貸人不德也, 飲食人不便不役也, 親戚愛之, 罪人善之, 不肖者事之, 皆欲其壽樂不傷於患。此君子之富也。」
《論衡》曰:揚子雲作《法言》, 蜀富賈人赍錢十萬, 愿載書, 子雲不能, 曰:「夫富無仁義, 猶圈中之羊, 安得妄載!」
《三輔決錄》曰:平陵士孫奮, 字景卿。少為郡五官掾, 起宅得錢, 資至一億七千萬, 富聞京師, 而性儉吝。客舍, 雇錢甚少, 主人曰:「君士大夫惜錢如此, 欲作孫景卿耶!」不知實是景卿。從子端, 梁冀掾奮送絹五匹, 食以干魚, 冀問奮「何以相送」, 端以實對。冀素聞奮富且吝, 乃以一鏤安革遺奮, 從貸錢五千萬。奮智冀貪暴, 畏之, 以三千萬與冀。冀大怒, 乃告郡, 詐認奮母為守官藏婢, 云盜白珠十斛, 紫金千萬, 收考奮兄弟, 死獄中, 財資盡沒。
《越絕書》曰:富中大塘者, 勾踐治以為義, 肥饒謂之富中。
王子年《拾遺記》曰:郭況累金數億, 庭中起高閣, 厝衡石於其上, 以稱量珠玉也, 謂為瓊廚金窟。
張淵《廣州記》曰:豪富子女以金銀為大釵, 執以叩銅鼓與主人, 名為銅鼓釵。
《西京雜記》曰:茂陵富人袁廣漢藏鏹萬億, 八九百人於芒山下筑園, 東西四里, 南北五里, 百步激流注其內, 構石為山, 高十餘丈, 連延數里, 養白鸚鵡、紫鴛鴦、旄牛、青裒壟奇禽怪獸, 委積其間也。
劉道真《錢塘記》曰:防海塘去邑一里, 郡議曹華信家富, 立此塘以防海水。始開募, 有能致土一石即與錢一升, 旬日之間來者雲集, 塘未成而譎不復取, 皆棄置而去, 塘以之成, 於是改為錢塘。
《羅浮山記》曰:牛潭深洞無極, 北岸有石, 周員三丈許, 魚人見金牛自水而出, 磐於此石。義興周靈甫嘗見此牛寢伏石上, 旁有金鎖如索繩焉。周甫素銳勇, 往掩此牛, 掣斷其鎖, 得二丈許, 遂以財雄。
干寶《搜神記》曰:魏郡張巨本富, 忽衰死, 散賣宅與程應, 舉家疾病。賣與何文, 文先獨持大刀, 暮入北堂梁上。至一更見人丈餘, 高冠赤幘, 呼曰:「細腰」, 細腰應諾。曰:「何以有人氣?」答「無」, 便去。文往向呼處, 因問:「向赤衣冠誰?」答:「是金也, 在屋西壁下。」問君誰, 答云:「我, 杵也。今在灶下。」文掘得金三百斤, 燒去杵, 由此大富, 宅清寧。
又曰:玄康中, 屢縣瑤懷家忽聞池中有犬聲。視之, 得犬子, 雌雄各一。長老云:「此名犀犬, 得之者富。」
又曰:有周掔者, 貧而好道。夫婦夜耕, 困臥, 夢天公過而哀之, 敕外有以給與。司祿案云:「此人相貧, 限不過此。惟有張車子應賜錢千萬, 車子未生, 請以借之。」公曰:「善。」曙覺言之, 於是夫妻戮力, 晝夜以治生, 所為輒得, 資至千萬。先時有嫗者常往掔傭賃墅舍, 有身, 月滿當孕, 使遣出, 駐車屋下, 產得兒。主人往視, 哀其孤寒, 作糜粥以食之。問:「當名汝兒作何?」嫗曰:「在車下生, 夢天告之, 名為車子。」掔乃悟曰:「吾昔夢從天得錢, 外白以張車子錢貸我, 必是子也。財當歸之矣。」自是居日衰減。車子長, 富於周家。
又曰:京兆長安有張氏者, 獨處室, 有鳩自外入于室, 止于對床。張氏惡之, 披懷而祝曰:「為我禍耶, 飛上承塵;為我福耶, 來入我懷。」鳩翻入懷。以手探之, 則不知鳩之所在, 而得一金帶鉤焉, 遂寶之。自是後子孫昌盛, 資財萬倍。故關西稱張氏鉤。
又曰:河間管弼僑居臨水北岸作商賈, 往往如意。嘗載兩舫米下都糶, 垂行, 忽於宅中見一物形似鼉而長大。行還, 輒大得利。如此一家遂巨富, 二十年恒有萬斛米。
《續搜神記》曰:廬陵巴丘人夕晃者, 世以田作為業。年市田數十頃, 家漸富。晉太玄初, 秋收已過, 獲刈都畢, 明旦至田, 禾悉復滿, 郁然如先, 即便更獲, 於是遂巨富。
《列女傳》曰:陶答子妻者, 陶大夫答子之妻也。答子治陶三年, 名譽不興, 家富三倍。其妻數之, 答子怒曰:「非汝所知。」居五年, 從車百乘。歸休, 宗人牽牛酒而賀之, 其妻抱兒而泣。姑怒其不祥也, 婦曰:「夫子能薄而官大, 是謂縈害;無功而家昌, 是謂積殃。昔楚令尹之治國, 家貧而國富, 君敬之, 民戴之, 故福祿結於子孫, 名垂於後世。今夫子貪富務大, 不顧後害。妾聞南山有玄豹, 霧雨七日不下, 食何也?飽其志, 饑其腹, 將欲以澤其毛衣而成其文章也, 故藏而遠害。豕不擇食以肥身, 坐而須死。今夫子治陶, 家日益富而國日益貧, 君不敬, 人不戴也。夫子之逢禍必矣, 請去, 顧與少子俱脫。」於是遂棄之出。其年, 答子之家果以盜誅。母老而免, 婦乃與少子歸養, 終始天年。
《錄異傳》曰:昔廬陵邑子甌明者, 從客賈, 道經彭澤湖, 每輒以船中所有多少投湖中, 云以為禮。積數年, 后過, 見湖中有大道, 道上多風塵。有數吏乘車馬來候, 云是清洪君使要。明知是神, 然不敢不往, 甚怖。問吏, 恐不得還, 吏曰:「無可怖, 青洪君以君前后有禮, 故要君, 必重送君者, 皆勿收, 獨求如愿。」爾去, 果以繒帛送明, 辭之, 乃求如愿。神大怪明, 知之意, 甚惜。不得已, 呼如愿使隨去。如愿者, 青洪婢也, 常使之取物。明將如愿歸, 所欲輒得之, 數年大成富人。意漸驕盈, 不復愛如愿, 歲朝雞一鳴, 呼如愿。如愿不起, 明大怒, 欲捶之。如愿乃走, 明逐之於糞上, 糞上有昨日故歲掃除聚薪, 如愿乃於此得去。明不知, 謂逃在積薪糞中, 乃以杖捶使出。久無出者, 乃知不能困, 曰:「汝但使我富, 不復捶汝。」今世人歲朝雞鳴時轉往捶糞, 云使人富也。
《韓詩外傳》曰:陳之富人有處師氏者, 校車百乘, 觴於韞丘之上。
《風俗通》曰:河南平陰龐儉, 本魏郡鄴人, 遭倉卒之世, 失其父。時儉三歲, 弟才襁抱耳, 流傅客居廬里中, 鑿井得錢千餘萬, 遂富。儉作府吏, 躬親家事, 行求老倉頭謹信屬任者, 年六十餘, 直二萬錢, 使主牛馬耕種。有賓婚大會, 母在堂上, 酒酣, 陳樂歌笑。奴在灶下助廚, 竊言:「堂上母, 我婦也。」客罷, 婢語次說:「老奴無狀, 為妄語, 所說不可道也。」窮詰, 具白。母謂婢:試問其形狀, 奴曰:「家居鄴時, 在富樂里宛西, 婦艾氏女, 字阿橫, 大兒字阿嶷, 小兒曰越子。時為縣吏, 為人所略賣, 阿橫右足下有黑子, 右胲下赤志, 如半櫛。」母曰:「是汝公也。」因下堂, 相對啼泣:「兒婦前為汝公拜。」即洗浴, 易見衣被, 遂為夫婦如初。時人為之語曰:「廬里諸龐, 鑿井得銅, 買奴得公。」子孫羞之, 言我先人初居廬里者兄弟二人, 家買奴得公爾。
《世說》曰:司徒王戎既貴且富, 區宅、僮役、膏腴、水碓之屬, 洛下莫有比。契疏鞅掌, 夜與夫人燭下散籌算計。
又曰:武帝嘗降王武子家, 武子供饌, 并不用盤, 悉用琉璃器。婢子百餘人, 皆綾羅袴褶, 以手擎飲食。蒸肫肥, 美於常味。武帝怪問何由得爾, 云以人乳飲之。武帝色甚不平, 所下飲食未畢便去。
又曰:王君夫以飴糒澳釜, 石季倫以蠟炊。君夫作絲布步障四十里, 崇作錦步障五十里。石以椒為泥泥屏, 王以赤石脂泥壁。
《新序》曰:魯孟獻子聘於晉, 韓宣子觴之, , 三徙。鍾石之懸不移而具。獻子曰:「富哉!」宣子曰:「子之家孰與我富?」獻子曰:「吾家甚貧。我有二士, 曰顏回、慈無靈。此二士者, 使吾邦家安平, 百姓和協。」客出, 宣子曰:「彼君子也, 以畜賢為富;我鄙人也, 以鍾石金玉為富。」孔子曰:「孟獻子之富也, 可著於《春秋》也。」
《歸藏》曰:上有高臺, 下有雝池, 以此事君, 其貴若化, 若以賈市, 其富如何漢。
《列子》曰:虞氏者, 梁之富人也。家既完盛, 錢金無量, 財貨無比, 登高樓, 臨大路, 設樂陳酒, 擊搏樓上。
《管子》曰:凡為國之道必富人, 人富則易理者也。七十九代之君, 法制不一, 號令不同, 然而俱有天下, 何也?必國富而粟眾也。
又曰:天下有義則富, 無則貧。
《文子》曰:帝王富其民, 霸王富其地, 危國富其吏, 治國若不足, 亂國若有餘, 存國囷倉實, 亡國囷倉虛。
《孟子》曰:陽虎云:「為富不仁, 為仁不富。」
《荀卿子》曰:循禮者王, 為政者強, 節民者安, 聚斂者亡。故王者富民, 霸者富土。
又曰:仁義禮善之於人, 譬之若貨財米粟之於家也, 多有之者富, 少有者貧, 至無有者窮。
《韓子》曰:輿人成輿, 則愿人富貴也。非輿人仁, 不富不貴, 則輿不集也。
又曰:人有福則富貴至, 富貴則衣食美, 衣食美則驕心生, 驕心生則行僻邪而動棄理也。行僻邪, 則身夭死;動棄理, 則無成功。
《尸子》曰:家有千金之玉而不知, 猶謂之貧也, 良功治之則富掩二國。身有至貴而不知, 猶謂之賤也, 聖人告之, 則貴最天下。
《孔叢子》曰:子思曰:吾不取於人謂之富, 不屈於人謂之貴也。
又曰:猗頓, 魯之窮士也。耕則常饑, 桑則常寒。聞陶朱公富, 往問術焉, 朱公告之:「子欲速富, 當畜五牸。」於是乃商西河, 大畜牛羊於猗氏之南。十年之間, 其孳息不可計, 資擬王公, 馳名天下。以興富於猗氏, 故曰猗頓也。
《淮南子》曰:天下有至富而非金玉也, 至壽而非千歲也。適情知足則富矣, 明死生之分則壽矣。
又曰:富貴而之不道, 適足以為患。出車入輦, 務以自供, 命之曰蹶身之機。肥肉厚酒, 務以相強, 命之曰爛腹之食。靡曼皓齒, 鄭、衛之音, 命之曰伐性之斧。三患者, 富貴之所致。
又曰:隋侯之珠、和氏之璧, 得之而富, 失之而貧也。

劉邵《趙都賦》曰:爰及富人, 郭侯之倫。資衍陶衛, 奓溢無垠。金碧其輿, 朱丹其輪。會遇燕好, 其從如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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