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百八十七 兵部十八

太平御覽
卷二百八十七.兵部十八

機略六
《宋書》曰:武帝遣將朱齡石伐譙, 縱于蜀。帝曰:「往年, 劉敬宣黃武無功而退。賊謂我今應從外水往, 而料我當出其不意, 猶從內水來也。如此必重兵守涪城, 以備內道。若向黃武, 正墮其計。今以大衆自外水取成都, 疑兵出內水, 此制敵之奇也。」而慮此聲先馳, 賊審虛實, 別有函書, 全封付齡石, 署其邊曰:「至白帝乃開。」諸軍雖進, 未知處分所由。至白帝, 發書, 曰:「衆軍悉從外水取成都, 臧熹、朱林于中水外取廣漢, 使羸弱乘高艦十餘, 由內水向黃武。」衆軍乃倍道兼行, 譙縱果備內水, 使其大將譙道福以重兵戍涪城, 遣其將侯耀、譙詵等率衆萬餘屯彭模, 夾水爲城。齡石至彭模, 諸將以賊水北城險阻衆多, 咸欲先攻其南城, 齡石曰:「不然。雖寇在北, 今屠南城, 不足以破北;若盡銳以拔北壘, 南城不麾而自散也。」遂攻北城, 詰朝戰, 至日昃, 焚其樓櫓, 四面幷登, 斬侯耀、譙詵, 仍回軍以麾, 南城即時散潰。
又曰:劉道濟爲益州刺史, 政刑失中, 群盜蜂起, 攻圍州城。道濟將裴方明出東門, 破賊三營, 斬首數百級。賊雖敗, 已復還合。方明復僞出北門, 回擊城東大營, 殺千餘人。時天大霧, 方明等復揚聲出東門, 而潜自北門出攻城北城西諸營, 賊衆大潰, 于是奔散。
又曰:柳元景爲隋郡太守。旣至而蠻反, 斷驛道, 欲攻郡。郡內力少, 糧杖又乏, 元景設方略, 得六七百人, 乃分五百人屯驛道, 或曰:「蠻將逼城, 不宜分衆。」元景曰:「蠻聞郡遣重戍, 豈悟城內兵少。且表里合勢, 于計爲長。」會蠻垂至, 乃使驛道兵潜出其後, 戒曰:「火舉馳進。」前後俱發, 蠻衆驚擾, 投鄖水死者千余人, 斬獲數百, 郡境肅然, 無復寇抄。
又曰:檀祗爲廣陵相。亡命司馬國兄弟自北徐州界聚衆數百, 潜過淮, 因天夜陰暗, 率百許人緣廣陵城得入, 叫喚直上廳事。祗驚起, 出門將處分, 賊射之, 傷敗, 却入。密語左右曰:「賊乘暗得入, 掩我不備。但打五鼓, 懼明, 必走矣。」賊聞鼓鳴, 謂曉, 于是奔散, 追討, 盡獲之。
又曰:宗愨征林邑, 圍區粟城。林邑王范陽邁遣將范毗沙達率萬餘人來救。愨謂諸將曰:「寇衆我寡, 難與爭鋒。」乃分軍爲數道, 偃旗臥鼓, 愨潜進, 令曰:「聽吾鼓噪, 乃出。」山路榛深, 賊了不爲備, 卒見軍至, 驚懼退出, 愨乘勝追討, 散歸林邑。仍攻區栗, 拔之。泛海陵山, 徑入象浦。有大渠南來注浦, 宋師沮渠置陣。林邑王傾國來逆, 沮渠不得渡。以具裝被象, 諸將憚之, 請待前後軍進, 然後擊之。愨曰:「不然。吾已屠其堅城, 破其銳衆。我氣方厲, 彼已破膽, 一戰可定, 何疑焉。」愨以爲外國有師子, 威服百獸, 乃制其形, 與象相禦。象果驚奔, 衆因此潰亂。愨率兵直度渠奮擊, 陽邁遁走, 其衆一時奔散, 遂克林邑。
《南史》曰:蕭齊將魯康祚、趙公政, 衆號一萬, 侵後魏荊河州之太倉口。魏將傅永率三千人擊之。時康祚等軍于淮南, 永舍于淮北十有餘里。永量吳楚之兵好夜斫營, 即夜分兵爲二部, 出于營外。又以賊若夜來, 必應于渡淮之所, 以火記其淺處。永旣設伏, 乃密令人以瓠盛火度淮, 南岸當深處置之。教云:「若有火起, 即亦然之。」其夜康祚、公政等果親領兵來斫永營, 東西二伏夾擊之, 康祚等奔趣淮水, 火旣竟起, 不能記其本濟, 遂睹永所置之火而爭度焉。水深溺而死, 斬首者數千級, 生擒公政, 康祚人馬墜淮, 曉而獲其尸。
又曰:東昏侯以劉山陽爲巴西太守, 配精兵三千, 使過荊州就行事蕭穎胄以襲襄陽。梁武帝時爲雍州刺史, 知其謀, 乃遣參軍王天獸、龐慶國詣江陵遍與州府人書。及山陽西上, 梁武謂諸將曰:「荊州本畏襄陽人, 又加以唇亡齒寒, 自有傷弦之急, 寧不暗同耶?我若總荊州之兵, 掃定東夏、韓、白重出, 不能爲計。况以無算之昏主哉?我能使山陽至荊州便即授首, 諸君試觀何如。」及山陽至巴陵, 梁武復令天獸賫書與穎胄兄弟。去後, 梁武謂張弘策曰:「夫用兵之道, 攻心爲上, 攻城次之, 心戰爲上, 兵戰次之, 今日是也。先遣天獸往州府, 人皆有書, 令乘驛甚急, 止有兩封與行事兄弟, 云『天獸口具』;及問天獸而口無所說, 行事不暗相聞, 不容矯有所道。天獸是行事心膂, 彼聞必謂行事與天獸共隱其事, 必人人疑。山陽惑于衆口, 必相嫌貳, 則行事進無以自明, 必恐漏吾謀內。是馳兩空亟定一州矣。」山陽至江安, 聞之, 果疑不上。穎胄大懼, 乃斬天獸, 送首山陽, 信之, 將數十人馳入, 穎胄伏甲斬之, 送首梁武, 以州歸。
又曰:梁武帝發雍州, 東下, 〈雍州, 今襄陽郡。〉大軍次江寧。梁武使呂僧珍與王茂率精兵先登, 梁武頓于越城, 呂僧珍猶守白阪。齊主東昏將李居士密覘, 知城中衆少, 率銳卒萬人直來攻薄城。僧珍謂將士曰:「令力旣不敵, 不可與戰, 可勿遙射, 須至塹里, 當幷力破之。」俄而, 皆越塹撥栅, 分人上城, 矢石俱發, 自率馬步三百人出其後, 守隅者復逾城而下, 內外齊擊, 居士等應時奔散。
《三國典略》曰:侯景叛, 段韶夾渦而軍。潜于上風縱火, 景衆騎入水, 出而却走, 草濕, 火不復然。
《梁書》曰:司州刺史陳慶之率兵圍東魏南荊州, 東魏將堯雄、行台侯景救之。雄曰:「苟堆, 梁之北面重鎮, 因其空虛, 攻之必克。彼若聞難, 荊圍自解, 此所謂機不可失也。」遂舉衆攻之, 慶之果弃荊州來, 未至, 雄陷其城, 擒梁鎮將苟元廣。
又曰:陳慶之、曹仲宗伐後魏之渦陽。〈渦, 孤和切。〉魏遣將元昭等率兵來援, 前軍至馳澗, 去渦陽四十里。慶之欲逆戰, 諸將以賊之前鋒必是輕銳, 與戰若捷, 不足爲功, 如其不利, 沮我軍勢, 兵法所謂以逸待勞, 不如勿擊。慶之曰:「魏人遠來, 皆以疲倦, 去我旣遠, 必不見疑, 及其未集, 須挫其氣, 出其不意, 必無敗理。且聞虜所據營, 林木甚盛, 必不夜出。諸君若皆疑惑, 慶之請獨取之。」于是與麾下五百騎奔擊, 破其前軍, 魏人震恐。
又曰:梁襄州刺史柳仲禮留其長史馬岫守安陸, 自率步騎一萬寇西魏。魏將楊忠帥衆南伐攻梁隨, 克之, 進圍安陸。仲禮聞隨郡陷, 恐安陸不可守, 遂馳歸赴援。諸將恐仲禮至則安陸難下, 請急攻之。忠曰:「攻守勢殊, 未可卒撥。若引日勞師, 表里受敵, 非計也。南人多習水軍, 不閑野戰, 仲禮回師已在近路, 吾出其不意, 以奇兵襲之。彼怠我奮, 一舉必克, 則安陸不攻自撥, 諸城可傳檄而定也。」于是選騎二千, 銜枚夜進, 遇仲禮于漴頭, 〈漴音崇, 水所沖曰漴〉忠親自陷陣, 擒仲禮, 悉俘其衆。安陸及竟陵郡如忠所策。
《陳書》曰:周炅鎮安、蘄等州, 高齊遣將陸騫以衆二萬出自巴、蘄與炅戰。炅留羸弱輜重, 設疑兵以當之, 自率精銳由間道邀其後, 大敗騫軍, 虜獲器械馬驢不可勝數。
《北史》曰:後魏濟陰王新成頗有武略, 庫莫奚侵擾, 詔新成討之。新成乃多爲毒酒, 賊逼便弃營而去。賊至竟飲, 遂簡輕騎擊之, 俘馘甚多。
又曰:梁將趙祖悅率水軍偷據峽石, 後魏將崔延伯率兵討之。延伯夾淮爲營, 遂取車輪去輞削銳, 其輻兩接對, 揉竹爲ㄌ, 〈揉, 人久切。〉貫連相屬幷十餘道, 橫水爲橋, 兩頭施大轆轤, 出沒任情, 不可燒斫。旣斷祖悅走路, 又令舟舸不通, 梁氏援軍不能赴救, 祖悅合軍咸見俘虜。
《後魏書》曰:太武征夏赫連昌于統萬城, 師次城下, 收衆僞退。昌鼓噪而前。會有風雨從東南來, 沙塵昏冥。宦者趙兒進曰:「今風雨從賊後來, 我向彼背, 天助人。將士饑渴, 願陛下避之, 更待後日。」崔浩曰:「是何言歟!千日制勝, 一日之中, 豈得變易!賊前行不止, 後以離絕, 宜分軍隱出, 掩擊不意。風雨在人, 豈有常也。」帝從之, 公騎奮擊, 昌軍大潰。
又曰:雍州刺史蕭寶寅據州反, 魏大將長孫稚討之, 軍次弘農, 副將楊侃曰:「昔魏武與韓遂、馬超挾關爲壘, 勝負之理, 久而無决。豈才雄相類, 算略抗衡, 當以河山險阻, 難用智力。今賊守潼關, 全據形勝, 縱曹操更出, 亦無所逞奇。必須北取蒲阪, 飛棹西岸, 置兵死地, 人有鬥心, 潼關之賊必睹風而散。諸處旣平, 長安自克。」稚曰:「賊党薛備義已圍河東, 薛風賢又保安邑, 都督宗正珍孫停師虞阪, 久不能進。雖有此計, 猶用爲疑。」侃曰:「珍孫本行陳一夫, 因緣進達, 可爲人使, 未可使人。一旦受元帥之任, 處分三軍, 精神亂矣, 寧堪圖賊。河東理在蒲阪, 西帶河湄, 所部之人, 多在東境。修義驅率壯勇, 西圍郡邑, 父老妻弱, 尚保舊村, 若卒一臨, 方寸各亂, 人人思歸, 則郡圍自解。不戰而勝, 昭然在目。」稚從之, 令其子彥等領騎與侃于弘農北度。所統悉是騎士, 習于野戰, 未可攻城, 便據石錐壁。侃乃班告曰:「今且停車于此, 以待步卒, 兼觀人情向背, 然後可行。若送降名者, 各自還村, 候台軍舉烽火, 亦舉烽火應之, 以明降疑。其無應烽者, 即是不降之村, 理須殄戮, 賞賚軍士。」民遂傳相告報, 未實降者, 亦許舉烽, 一宿之間, 火遍數百里內。寶寅將時圍河東, 不測所以, 各自散歸。長安賊平, 侃頗有力。
又曰:河北賊葛榮別帥韓樓、郝長等有衆數萬, 屯據薊城, 遣將侯泉率騎七百討之。泉遂廣張聲勢, 多設供具, 親以數百騎深入樓境, 欲執行人, 以問虛實。去薊百餘里, 值賊帥陳周馬步萬餘, 泉遂潜伏以乘其背, 大破之, 虜其卒五千餘人。尋, 還其馬伏, 縱令入城, 左右諫曰:「旣獲賊衆, 何爲復資遣之也?」泉曰:「我兵旣少, 不可力戰, 事須爲計, 以離隙之。」泉度其已至, 遂率騎夜進。昧旦, 叩其城門, 韓樓果疑降卒爲泉內應, 遂遁走, 追擒之。
又曰:河北賊葛榮率衆將向洛陽, 衆號百萬。大將軍爾朱榮之卒精騎七千, 馬皆有副, 倍道兼行, 東出滏口。葛榮自鄴以北列陣數十里, 箕張而進。榮潜軍山谷爲奇兵, 分督將已上三人爲一處, 處有數百騎, 令所在揚塵鼓噪, 使賊不測多少。又以人馬逼戰, 刀不如棒, 密勒軍士各賫棒一枚, 置于馬側。不聽斬級, 以棒棒之而已, 慮沸騰逐北。乃分命壯勇所當衝突, 號令嚴明, 將士同奮。榮身自陷陣, 出于賊後, 表里合擊, 大破之, 于陣擒葛榮。
又曰:傅永守楚王戍, 蕭齊將裴叔業來攻。永令填塞外塹, 夜伏戰士千人于城外。曉而叔業至, 頓于城東, 列陣, 將置長圍。永所伏兵于道左擊其後軍, 破之。叔業乃令將佐守所列之陣, 自率精甲數千救之。永上門樓, 觀叔業南行五六里許, 便開門奮擊, 遂摧破之。叔業進退失圖, 于是奔走。左右欲追之, 永曰:「弱卒不滿三千, 彼精甲尤盛, 非力屈而敗, 直墮吾計中耳。旣不測我之虛實, 足喪其膽。俘此足矣, 何假逐之。」
又曰:太武帝親征後燕將慕容德于鄴戰, 前軍敗績, 德又欲攻之。別駕韓𧨳進曰:「今魏不可擊者四, 燕不宜動者三。魏懸軍遠入, 利在野戰, 一不可擊也;深入近畿, 致兵死地, 二不可擊也;前鋒旣敗, 後陣方固, 三不可擊也;彼衆我寡, 四不可擊也。官軍自戰其地, 一不可動;動而不勝, 衆心不固, 二不宜動;隍池夫修, 敵來無備, 三不宜動。此皆兵機也。深溝高壘, 以逸待勞, 彼千里饋糧, 野無所掠, 久則三軍糜資, 攻則衆旅多{敝死}, 師老釁生, 詳而圖之, 可以捷也。」德曰:「韓別駕之言, 良平之策也。」

又曰:「大將廣陽王元深伐北狄, 使于謹單騎入賊中, 示以恩信。于是西部鐵勒酋長也列河等, 領三萬餘戶幷款附, 相率南遷。廣陽欲與謹至折敦嶺迎接之。謹曰:「破六汗拔陵, 兵衆不少, 聞也列河等歸附, 必來要擊。彼若先據險要, 則難與爭鋒。今以列河等餌之, 當競來抄掠, 然後設伏而待, 必指掌破之。」廣陽然其計。拔陵果來要擊, 破也列河于嶺上, 部衆皆沒。謹伏兵發, 賊遂大敗, 悉收列河之衆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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