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八十六 皇王部十一

太平御覽
卷八十六.皇王部十一

《史記》曰:秦之先, 帝顓頊之苗裔, 孫曰女脩。女修織, 玄鳥隕卵, 女修吞之, 生子大業。大業娶少典之子, 曰女華。女華生大費, 與禹平水土。已成, 帝錫玄圭。禹受曰:「非予能成, 亦大費與禹平水土。已爲輔。」帝舜曰:「諮爾費, 贊禹功, 其賜爾皂遊。爾嗣將大出。」遂妻之姚姓之玉女。大費拜受, 佐舜調馴鳥獸, 鳥獸多馴服, 是爲柏翳。舜賜姓羸氏。大費生子二人:一曰大廉, 實鳥俗氏;二曰若木, 實費氏。其玄孫曰費昌。子孫或在中國, 或在夷狄。費昌當夏桀之時, 去夏歸商, 爲湯禦, 以敗桀於鳴條。大廉玄孫曰孟戲、中衍, 鳥身人言。帝太戊聞而蔔之使禦, , 遂致使禦而妻之。自太戊以下, 中衍之後, 世有功, 以佐殷國, 故羸姓多顯, 遂爲諸侯。其玄孫曰中潏, 在西戎, 生蜚廉。蜚廉生惡來。惡來有力, 蜚廉善走, 父子俱以才力事紂。周武王伐紂, 幷殺惡來、蜚廉, 死葬於霍太山。蜚廉複有子曰季勝。季勝生孟增, 是爲宅皋狼。皋狼生衡父, 衡父生造父。造父以善禦幸于周繆王, 繆王以趙城封造父, 造父族由此爲趙氏。蜚廉以下五世別居趙。趙衰其後也。惡來革者, 蜚廉子也, 早死。有子曰女防。女防四世生非子。以造父之寵, 皆姓趙氏。非子居犬丘, 周孝王分土爲附庸, 邑之秦, 〈今天水隴西縣秦亭也。〉使複續嬴氏祀, 號曰秦嬴。三世至秦仲始大, 其孫襄公時, 周平王避犬戎之難, 東徙洛邑。襄公以兵送平王。平王封襄公爲諸侯, 賜之岐以西之地。襄公於是始與諸侯通使聘享之禮。至繆公、康公之世, 漸爲強霸, 與齊、晉爭爲諸侯盟主。秦仲已下二十八世曰武王, 武王卒, 立異母弟, 是爲昭襄王。于時周室微弱。
昭襄王
《史記》曰:昭襄王十九年, 王爲西帝, 齊爲東帝, 皆複去之。五十二年, 周九鼎入秦, 周初亡。五十四年, 王郊見上帝於雍丘。五十六年, 昭襄王卒, 子孝文王立。
《古史考》曰:王赧卒後, 天下無主四十九年, 以歲所在紀之。
孝文王
《史記》曰:孝文王元年, 赦罪人, 修先王功臣, 褒厚親戚, 弛苑囿。孝文王除喪, 十月己亥即位, 三日辛醜卒, 子莊襄王立。
莊襄王
《史記》曰:莊襄王元年, 大赦罪人, 修先王功臣, 施德厚骨肉而布惠於民。東周公與諸侯謀秦, 秦使相國呂不韋誅之, 盡入其國。以陽人之地賜周君, 奉其祭祀。四年, 莊襄王卒, 子政立。
始皇帝
《河圖》曰:秦始皇帝, 名政。虎口、日角、大目、隆鼻, 長八尺六寸, 大七圍, 手握兵執矢, 名祖龍。
《尚書考靈耀》曰:秦失金鏡, 〈宋均注曰:金鏡, 喻明道也。〉魚目入珠。〈言僞亂真也。襄王納呂不韋之妻生始皇也。〉
《古文奇字》曰:秦改古文以爲大篆及隸字, 國人多誹謗怨恨, 秦苦天下不從而召諸生到者拜爲郎, 凡七百人。又密令冬月種瓜於驪山硎穀之中溫處, 瓜實成, 乃使人上書曰:「瓜冬有實。」有詔天下博士、諸生說之, 人人各異說, 則皆使往視之, 而爲伏機。諸生賢儒皆至焉, 方相難不能決, 因發機從上填之以土, 皆壓死。
《史記》曰:莊襄王爲秦質子於趙, 見呂不韋姬, 悅而取之, 生始皇帝。始皇以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生於邯鄲。及生, 名爲政, 姓趙氏。年十三歲, 莊襄王死, 政代立爲秦王。十年, 大樑人尉繚來, 說秦王曰:「以秦之強視諸侯, 譬如郡縣之君, 臣但恐諸侯合從, 而出不意, 此乃智伯、夫差、湣王之所以亡也。願大王無愛財物, 賂其豪臣, 以亂其謀, 不過亡四十萬金, 則諸侯可盡。」王從其計, 見尉繚抗禮, 衣服食飲與繚同。繚曰:「秦王爲人, 蜂准, 長目, 鷙鳥鷹, 豺聲, 少恩而虎狼心, 居約易出人下, 得志亦輕食人。我布衣, 然見我常身自下我。使秦王得志於天下, 天下皆爲虜矣。不可與久遊。」乃亡去。秦王覺, 固止, 以爲秦國尉, 卒用其計策。二十六年, 秦初幷天下, 廷尉斯等與博士議曰:「有天皇, 有地皇, 有人皇, 人皇最貴。臣等昧死上尊號, 王爲泰皇, 命爲制, 令爲詔, 天子自稱爲朕。」王曰:「去泰, 著皇, 采上古帝王位號, 號曰皇帝。他如議。」制曰:「朕聞太古有號毋謚, 中古有號, 死而以行爲謚。如此則子議父、臣議君, 甚無謂, 朕弗取焉。自今以來, 除謚法, 朕爲始皇帝。後世以計數, 二世三世至於萬世, 傳之無窮。」始皇推終始五德之傳, 〈音亭傳之傳也。〉以爲周得火德, 秦代周, 德從所不勝。方今水德之始, 改年始, 朝賀皆自十月朔。衣服旄旌節旗皆上黑。數以六爲紀, 符法冠皆六寸, 而輿六尺爲步, 乘六馬。更名河曰德水, 以爲水德之始。剛毅戾深, 事皆決於法。分天下之國以爲三十六郡, 郡置守、尉、監。更命民曰「黔首」。大酺。收天下兵, 聚之於鹹陽, 銷以爲鐘鐻, 鑄爲金人十二, 重各千石, 置宮庭中。一法度衡石丈尺。車同軌。書同文字。地東至海暨朝鮮, 西至臨洮、羌中, 南至北向戶, 北據河爲塞, 幷陰山至遼東。徙天下豪富于咸陽十二萬戶。諸廟及章台、上林皆在渭南。秦每破諸侯, 寫放其宮室, 作之鹹陽北阪上, 南臨渭, 自雍門以東至涇渭, 殿屋複道, 周閣相屬。所得諸侯美人鐘鼓, 以充入之。二十七年, 始皇巡隴西、北地, 出鶏頭山, 過回中。作長信宮渭南已來, 更命信宮爲極廟, 象天極。自極廟道通驪山, 上作甘泉前殿。築甬道, 自鹹陽屬之。二十八年, 始皇東行郡縣, 上鄒嶧山, 立石。與魯諸儒生刻石頌秦德, 議封禪望祭山川之事。乃遂上太山, 立石, , 祠祀。禪梁父。刻所立石。乃幷渤海以東, 過黃、腄, 窮成山, 登之罘, 立石頌德而去。南登琅琊, 大樂之, 留三月。徙黔首三萬戶琅琊台下, 複十二歲。作琅琊台, 立石頌秦德。二十九年, 始皇東遊。至陽武博浪沙中, 爲盜所驚。求弗得, 乃令天下大索十日。三十一年, 始皇爲微行鹹陽, 與武士四人俱, 夜出, 逢盜蘭池, 見窘, 武士擊殺盜。三十二年, 始皇之碣石, 使燕人盧生求羨門高誓。刻碣石門。盧生使入海還, 以鬼神事, 因奏錄圖書, 曰「亡秦者胡也」。始皇乃使將軍蒙恬發兵三十萬人北擊胡, 略取河南地。三十三年, 略取陸梁地, 爲桂林、象郡、南海, 以適譴戍。西北斥逐匈奴。自榆中幷河以東, 屬之陰山, 以爲三十四縣, 城河上爲塞。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闕、陶山、北假中, 〈北假, 地名。〉築亭障以逐戎人。三十四年, 丞相斯議曰:「臣請史官非秦記燒之, 非博士官所職, 天下敢有藏《詩》、《書》、百家語者, 悉詣守、尉雜燒之。有敢偶語《詩》、《書》者棄市, 以古非今者族, 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。諸有文學之書蠲除之。令下三十日不燒, 黥爲城旦。所不去者, 醫藥、蔔筮、種樹之書。若欲有學法令, 以吏爲師。」三十五年, 乃營作朝宮渭南上林苑中。先作前殿阿房, 東西五百步, 南北五十丈, 上可坐萬人, 下可建五丈旌旗, 周馳爲閣道, 自殿下直抵南山。表南山之巔以爲闕。爲複道, 自阿房渡渭, 屬之鹹陽, 以象天極閣道絕漢抵營室也。立石東海上朐界中, 以爲秦東門。因徙三萬家驪邑, 五萬家云陽, 皆複不事十年。乃令鹹陽之旁二百里內, 宮觀二百七十, 複道甬道相連, 惟帳鐘鼓美人充之, 各案署不移徙。行所幸, 有言其處者, 罪死。始皇帝幸梁山宮, 從山上見丞相車騎衆, 不善也。中人或告丞相, 丞相後損車騎。始皇怒曰:「此中人泄吾語。」案問莫服。當是時, 詔捕諸時在旁者, 皆殺之。自是後莫知行之所在。聽事, 群臣受決事, 悉於鹹陽宮。侯生、盧生相謀亡去, 始皇怒, 案問諸生犯禁者四百六十人皆坑之。長子扶蘇諫曰:「天下初定, 遠方黔首未集, 諸生皆誦法孔子, 今皆重法繩之, 臣恐天下不安。惟上察之。」始皇怒, 使扶蘇北監蒙恬於上郡。
三十七年, 始皇出遊, 左丞相斯從, 右丞相去疾守。少子胡亥愛慕請從, 始皇許之。十一月, 行至云夢, 望祀虞舜於九疑。浮江下, 觀蘇柯, 渡梅渚, 過丹陽, 至錢塘。臨浙江, 水波惡, 乃西百二十里從峽中渡。上會稽, 祭大禹, 望於南海, 而立石刻頌秦德。還, 過吳, 從江乘渡。幷海上, 北至琅琊。方士徐福等入海求神藥, 數歲不得, 費多, 恐譴, 乃詐曰:「蓬萊藥可得, 然常爲大鮫魚所害, 故不得至。願請善射與俱, 見則以連弩射之。」始皇夢與海神戰, 如人狀。以問占夢, 博士曰:「水神不可見, 以大魚蛟龍爲候。今上禱祠備謹, 而有此惡神, 當除去, 而善神可致。」乃命入海者賫捕巨魚具, 而自以連弩候大魚出射之。自琅琊北至營城山, 弗見。至之罦見巨魚, 射殺一魚, 遂幷海西。至平原津而病。始皇惡言死, 群臣莫敢言死事。上病益甚, 乃爲璽書賜公子扶蘇曰:「與喪, 會鹹陽而葬。」書已封在中車府令趙高行符璽事所, 未授使者。七月丙寅, 始皇崩于沙丘平臺。時年五十, 在位三十七年。丞相斯爲上崩在外, 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, 乃秘之, 不發喪。棺載轀輬車中, 故幸宦者參乘, 所至上食, 百官奏事如故, 宦者輒從轀輬車中可其奏事。獨子胡亥, 趙高及用幸宦者五六人知上死。趙高故嘗教胡亥書及獄律令法事, 胡亥私幸之。高乃與胡亥、丞相斯陰謀破去始皇所封書賜公子扶蘇者, 而更詐爲丞相斯受始皇遺詔沙丘, 立子胡亥爲太子。更爲書賜公子扶蘇、蒙恬, 數以罪, 賜死。遂從井陘抵九原。會暑, 上轀輬車臭, 乃詔從官令車載一石鮑魚, 以亂其臭。行從直道至鹹陽, 發喪。太子胡亥襲位。
《漢書》曰:秦據勢勝之地, 騁狙詐之兵, 蠶食山東, 一切取勝。因矜其所習, 自任私智, 訕笑三代, 蕩滅古法, 竊自號爲皇帝, 而子弟爲匹夫。內亡骨肉本根之輔, 外亡尺土蕃翼之衛。吳陳奮其白挺, 劉項隨而斃之。
又曰:秦始皇即位三十九年, 內平六國, 外攘四夷。死人如麻, 暴骨長城之下, 頭顱相屬於道, 不一日而無兵。
又曰:賈山借秦爲喻, 名曰《至言》。其辭曰:「始皇貴爲天子, 富有天下, 賦斂重數, 百姓罷弊, 赭衣半道, 群盜滿山, 使天下之人載目而視, 傾耳而聽。離宮三百, 鐘鼓帷帳, 不移而具。爲宮室之麗如此, 使其後世曾不得聚廬而托處焉。爲馳道於天下, 東窮燕、齊, 南極吳、楚, 厚築其外, 隱以金椎, 樹以青松。爲馳道之麗如此, 使其後世曾不得邪徑而托足焉。葬於驪山, 銅錮其內, 漆塗其外, 中成遊觀, 上成山林。爲葬埋之侈如此, 使其後世曾不得蓬顆蔽塚而托葬焉。秦以熊羆之力, 虎狼之心, 蠶食諸侯, 幷吞海內, 而不篤禮義, 故天殃已加矣。」
《異苑》曰:秦世有謠云:「秦有帝, 號始皇奄僵。開吾戶, 據吾床。飲吾酒, 啜吾漿。餐吾飯, 以爲糧。張吾弓, 射東墻, 前至沙丘當滅亡。」始皇既坑儒焚典, 乃發孔子墓, 欲取諸《經》、《傳》。壙既啓, 於是悉如謠者之言。又言謠文刊在塚壁, 政甚惡之。及達沙丘, 而修別路, 見一群小兒輦沙爲阜, 問云沙丘, 從此得病。
《淮南子》曰:秦之時, 高爲台榭, 大爲苑囿, 造馳道數千里, 鑄金人, 發邊戍, 入芻槁, 頭會箕斂, 輸於少府。丁壯丈夫, 西至臨洮狄道, 東至會稽浮石, 南至象郡桂林, 北至飛狐陽原, 道路死人以溝量。當此之時, 有忠諫者謂之不祥, 道仁義者謂之狂。
桓譚《新語》曰:秦始皇見周室失統, 自以當保有九州。見萬民碌碌, 猶群羊聚豬, 皆可以竿而驅之, 故遂以敗也。
二世皇帝
《史記》曰:二世皇帝元年, 年二十一。趙高爲郎中令, 任用事。征材士五萬人爲屯衛鹹陽, 令教射狗馬禽獸。當食者多, 度不足, 下調郡縣轉輸, 用法益刻深。七月, 戍卒陳勝等反。二年冬, 陳涉所遣周章等將西至戲, 兵數十萬。二世大驚, 夢白虎嚙其左驂馬殺之, 心不樂, , 問占夢。蔔曰:「涇水爲祟。」二世乃齋於望夷宮, 欲祠涇水, 沉四白馬。使使責讓高以盜賊事。高懼, 乃陰與其婿鹹陽令閻樂、其弟趙成謀。使郎中令爲內應, 詐爲有大賊, 遣樂將吏卒千餘人至望夷宮。郎中令與樂俱入, 射上幄坐幃。二世怒, 召左右, 左右皆惶擾不鬥。旁有宧者一人, 侍不敢去。二世入內, 謂曰:「何不早告我?」宧者曰:「臣不敢言, 故得全。使臣早言, 皆已誅, 安得至今?」閻樂前即二世, 數曰:「足下驕恣, 誅殺無道, 天下共叛, 足下其自爲計。」二世曰:「丞相可得見不?」樂曰:「不可。」二世曰:「吾願得一郡爲王。」弗許。又曰:「願爲萬戶侯。」弗許。又曰:「願與妻子爲黔首, 比諸公子。」樂曰:「臣受命于丞相, 爲天下誅足下, 足下雖多言, 臣不敢報。」麾其兵進。二世自殺。閻樂歸報趙高, 趙高乃悉召諸大臣公子, 告以誅二世之狀, 曰:「秦故王國, 始皇君天下, 故稱帝。今六國複自立, 秦地益小, 乃以空名爲帝, 不可。宜爲王如故, 便。」立二世之兄子公子嬰爲秦王。以黔首葬二世杜南宜春苑中。在位三年。
秦王子嬰
《史記》曰:趙高令子嬰齋, 當廟見, 受玉璽。齋五日, 子嬰與其子二人謀, 稱疾不行, 高果自往, 曰:「宗廟重事, 王奈何不行?」子嬰遂刺殺趙高於齋宮, 夷三族以徇鹹陽。子嬰爲秦王四十六日, 楚將沛公破秦軍入武關, 遂至霸上, 使人約降子嬰。子嬰即系頸以組, 白馬素車, 奉天子璽符, 降軹道旁。項籍爲從長, 殺子嬰及秦諸公子宗族。
《史記》太史公曰:始皇自以爲功過五帝, 地廣三皇, 而羞與之侔。善哉乎賈生推言之也!曰:秦幷兼諸侯, 繕津關, 據險塞, 修甲兵而守之。陳涉以戍卒散亂之衆數百, 奮臂大呼, 不用弓戟之兵, 鉏耰白挺, 〈耰田器也, 音憂。〉望屋而食, 橫行天下。秦人阻險不守, 關梁不闔, 長戟不刺, 強弩不射。楚師深入, 戰於鴻門, 曾無藩籬之艱。當此時也, 世非無深慮知化之士也, 然不敢盡忠拂過者, 秦俗多忌諱之禁, 忠言未卒於口而身爲戮歿矣。故天下之士, 傾耳而聽, 重足而立, 箝口而不言。是以三主失道, 忠臣不敢諫, 智士不敢謀, 天下已亂, 奸不上聞, 豈不哀哉!秦王纘六世之餘烈, 振長策而禦宇內, 吞二周而亡諸侯, 履至尊而制六合, 執捶拊〈附, 拍。音府。〉以鞭笞天下, 威震四海。南取北越之地, 以爲桂林、象郡, 乃使蒙恬北築長城而守藩籬, 卻匈奴七百餘里, 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, 士不敢彎弓而報怨。於是廢先王之道, 焚百家之言, 以愚黔首。隳名城, 殺豪俊, 收天下之兵聚之鹹陽, 銷鋒鏑, 鐻以爲金人十二, 以弱黔首之民。然後塹華爲城, 因河爲津。據億丈之城, 臨不測之溪以爲固。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, 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?天下已定, 秦王之心自以爲關中之固, 金城千里, 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。秦王既沒, 陳涉斬木爲兵, 揭竿爲旗, 天下云集而響應, 羸糧而影從。山東豪俊遂幷起而亡秦族矣。然秦以區區之地, 千乘之權, 招八州而朝同列, 百有餘年。然後以六合爲家, 崤、函爲宮, 一夫作難而七廟隳, 身死人手, 爲天下笑者, 何也?仁義不施, 而攻守之勢異也。秦王懷貪鄙之心, 行自奮之智, 不信功臣, 不親士民, 廢王道, 立私權, 禁文書而酷刑法, 先詐力而後仁義, 以暴虐爲天下始, 孤獨而有之, 故其亡可立而待。
《帝王世紀》曰:秦凡四王二帝, 合四十九年。
楚義帝〈附〉
《尚書中侯》曰:空受之帝立。

《史記》曰:項梁聞陳王定死, 召諸別將會薛計事。沛公亦起沛, 往焉。居鄛人範增, 好奇計, 往說項梁曰:「秦滅六國, 楚最無罪。自懷王入秦不反, 楚人憐之至今, 故楚南公曰:‘楚雖三戶, 亡秦必楚。’今陳勝首事, 不立楚後而自立, 其勢不長。今君起江東, 楚蜂起之將爭附君者, 以君世世楚將, 爲能複立楚後也。」梁然其言, 乃求楚懷王孫心在民間, 爲人牧羊, 立以爲楚懷王, 從民所望。陳嬰爲楚上柱國, 與懷王都盱眙。秦滅, 尊懷王爲義帝。〈《漢書》曰:義帝名心也。〉項羽謂諸將曰:「天下初發難時, 假立諸侯後以伐秦。然身被堅執銳首事, 暴露於野三年, 滅秦定天下者, 皆將相諸君與籍之力也。義帝雖無功, 故當分其地而王之。」諸將皆曰:「善。」漢元年四月, 諸侯罷戲下, 各就國。項王出之國, 使人徙義帝, 曰:「古之帝者地方千里, 必居上游。」乃徙義帝長沙, 都郴縣。其群臣稍叛之, 乃陰令衡山、臨江王擊殺之江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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