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六百十六 學部十

太平御覽
卷六百十六.學部十

讀誦
《禮記·曲禮下》曰:居喪, 未葬讀《喪禮》, 既葬讀《祭禮》, 喪復常讀《樂章》。
《論語》曰:南容三復白圭, 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。
《周禮·春官下》曰:太史掌建邦之六典。大祭祀, 與執事卜日。執事, 太仆之屬。戒及宿之日, 與群執事, 讀禮書而協事。, 合也。合禮謂習錄所當共之事也。
又曰:小史掌邦國之志。大祭祀, 讀禮法。史以書敘昭穆之俎簋。讀禮法者, 太史與群執事。史, 此小史也。
《史記》曰:太史公曰:「予讀孟子書, 至梁惠王問何以利吾國, 未嘗不廢書而嘆息也。曰:嗟乎, 利誠亂之始也!夫子罕言利者, 常防共原也。
又曰:孔子晚善《易》, 韋編三絕, 鐵擿三折, 漆書三滅也。
又曰:董仲舒下帷讀書, 三年不窺園圃。
《漢書》曰:劉向專精經術, 晝誦書傳, 夜觀星宿。
又曰:揚雄自有大度, 非聖哲之書不好也;非其意, 雖富貴不事也。
《東觀漢記》曰:章帝詔黃香, 令詣東觀讀所未嘗見書, 謂諸生曰:「此日下無雙, 江夏黃童也。」
又曰:高鳳誦經, 晝夜不絕聲。妻之田, 曝麥, 以竿授鳳, 令護雞。鳳受竿, 誦經如故。天暴雨, 流麥, 意在經, 不視麥漂。
謝承《後漢書》曰:王充字仲任。家貧無書, 至京師入市讀書, 一見輒能誦憶。
又曰:應奉字世叔。讀書五行俱下。
又曰:侯瑾字子瑜。傭作為資, 暮還輒爇火以讀書。
《後漢書》曰:和熹鄧後六歲能《史書》, 《史書》, 周宣王太史籀所作大篆十五篇也。十二通《詩》、《論語》。諸兄每讀經傳, 輒下意難問。志在典籍, 不問居家之事。母常非之曰:「汝不習女工, 乃更務學, 欲舉博士耶?」后重違母言, 晝修婦業, 暮誦經典。家人號曰「諸生」。后又詔中宮近臣於東觀受讀經傳, 以教授宮人, 左右習誦, 朝夕濟濟。
范曄《後漢書》曰:周盤字伯堅。居貧養母, 儉薄不充。常誦《詩》至《汝墳》之卒章, 慨然而嘆。乃解韋帶, 就孝廉之舉也。
又曰:裴駿字仲駒。駿從弟安祖少而聰慧, 年七八歲就師, 講《詩》至《鹿鳴》篇, 語兄云:「禽獸得食相呼, 而況人也?」自此之後, 未嘗獨食。
又曰:尚長字子平, 河內朝歌人也。隱居不仕, 讀《易》至《損》、《益》卦, 喟然而嘆曰:「吾以知富不如貧, 貴不如賤, 但未知死何如生?」
《魏武本紀》曰:吾讀介之推之避晉封, 申包胥之逃楚賞, 未嘗不廢書而嘆。
《魏略》曰:侍中董遇好學, 避難采樵負販, 常挾經書, 投閑習誦。人從學者, 遇不肯教, 云:「當先讀百遍, 而義自見。」
《吳志》曰:闞澤字德潤。好學, 居貧, 常為人傭書, 所寫既畢, 誦讀亦遍。
《魏志》曰:賈逵最好《春秋》, 課日讀一遍。
《吳志》曰:劉贊字正明。性果烈, 好讀兵書及史傳。每覽古良將攻伐之勢, 輒封書獨嘆。
《晉書》曰:陶潛字元亮。好讀書, 不求甚解。每有會意, 欣然忘食。
又曰:殷仲堪能清言, 善屬文, 每云三日不讀《道德論》便覺舌本間強。其談理與韓康伯齊名, 士咸愛慕之。
又曰:王恭抗直, 深存節義。讀《左傳》至奉王命討不庭, 每輟卷而嘆。
又曰:劉敏元字道光, 北海人也。厲己修學, 不以險難改心。好星歷陰陽術數, 潛心《易》、《太玄》, 不好讀史。常謂同志曰:「誦書當味義根, 何為費功於浮辭之文?《易》者, 義之源;《太玄》, 理之門, 能明此者, 即吾師也。」
王隱《晉書·處士傳》曰:王褒字偉元, 北海人也。讀書至「哀哀父母, 生我劬勞」, 未嘗不反覆, 流涕占胸也。
沈約《齊紀》曰:顧歡字玄平。少喪父, 事母謹孝。母喪, 于墓側數年。好事者或從受書, 每至「哀哀父母, 生我劬勞」, 悲慟不能禁。自是學徒廢《蓼莪》之篇, 不復講授也。
崔鴻《十六國春秋·前燕錄》曰:韓景山, 安平省津人也。年十歲, 能屬文。博覽經籍, 無所不通。
《宋書》曰:沈演之家世為將, 至演之折節好學, 讀《老子》百遍, 以達義理上知名。
《北齊書》曰:趙郡王琛字子叡。初讀《孝經》, 至「資於事父」, 輒流涕歔欷。
又曰:楊愔幼而喪母, 曾詣舅子泰, 泰與之飲, 問:「汝讀何書?」答曰:「《詩》。」泰曰:「至《渭陽》未耶?」愔便號泣感咽, 子泰亦對之歔欷。於是遂為罷酒。
《北史》曰:后魏元暉業領中書監, 錄尚書事。齊文襄嘗問之, 曰:「比何所披覽?」對曰:「數尋伊、霍之傳, 不讀曹、馬之書。」暉業以時運漸謝, 不復圖全, 惟事飲啖, 一日三羊, 三日一犢。又嘗賦詩云:「昔居王道泰, 濟濟富群英;今逢世路阻, 狐兔郁縱橫。」
《梁書》曰:武帝每讀《孝子傳》, 未曾終軸, 輒輟書悲慟。由是家門愛重, 探賾索隱, 窮理盡性, 究覽墳籍, 神悟知機, 讀書不待溫故, 一閱皆能誦憶。
又曰:《范云傳》:初, 竟陵王子良為會稽太子, 云為府主簿, 王未之知。后克日登秦望山, 乃命云。云以山上有秦始皇刻石, 此文三句一韻, 人多作兩句讀之, 并不得韻;又皆大篆, 人多不識, 乃夜取《史記》讀之, 令上知。明日登山, 子良命賓僚讀之, 皆茫然不識。末問云, 云曰:「下官嘗讀《史記》, 見此刻石文。」進乃讀之如流水。子良大悅, 因以為上賓。
又曰:昭明太子統, 字德施。美姿貌, 善舉止, 讀書數行并下, 過目皆憶。
《陳書》曰:始興王叔陵修飾虛名, 每入朝, 常於車中馬上執卷讀書, 高聲長誦, 陽陽自若。朝坐齋中, 或自執斧斤為沐猴百戲。
《隋書》曰:崔儦字歧叔。以讀書為務, 頗自負而忽人。嘗大署其門下曰:「不讀五千卷書, 無得入我室。」
又曰:來護兒字崇幼, 而慕詭好立奇節。初讀《詩》至「擊鼓其鏜, 踴躍用兵」, 「羔裘豹飾, 孔武有力」, 舍書而嘆曰:「大丈夫其世當如是, 為國滅賊, 以建功名, 安能區區久事隴畝!」群輩嘉其言而壯其志。
又曰:韋師字公穎。少沉謹, 有慧性。初就學, 始讀《孝經》, 舍書而嘆曰:「名教之極, 其在茲乎!」
《唐書》曰:章懷太子賢, 上深所嗟賞之, 謂司空李勣曰:「此兒已讀得《尚書》、《禮記》, 曾遣讀《論語》至『賢賢易色』, 再三覆誦之, 乃云性愛此言。固知夙成聰敏, 出自天性也。」
又曰:蕭德言, 晚年尤篤志於學, 自晝達夜, 略無厭倦。每欲開五經, 必盥濯束帶, 危坐對之。妻子候間請曰:「終日如是, 無乃勞乎?」德言曰:「敬先聖之言, 豈憚如此?」
又曰:郭山惲, 蒲州河東人。少通《三禮》。景龍中累遷國子司業。時中宗數引近臣及修文學士與之宴集, 嘗令各效伎藝以為笑樂。工部尚書張錫為《談容娘舞》, 將作大匠宗晉卿舞《渾脫》, 左衛將軍張洽舞《黃獐》, 左金吾衛將軍杜元琰誦《婆羅門咒》, 給事中李行言唱《駕車西河》, 中書舍人盧藏用效道士上章。山惲獨奏曰:「臣無所解, 請誦古詩兩篇。」帝從之。於是誦《鹿鳴》、《蟋蟀》之詩。奏未畢, 中書令李嶠以其詞有「好樂無荒」之語, 頗涉規諷, 恐忤旨, 遽止之。帝嘉山惲之意。
《墨子》曰:周公朝讀書百篇, 夕見七十五士。
《莊子》曰:孔子游於緇惟之林, 休於杏壇之上, 弟子讀書, 孔子弦歌鼓琴, 有漁父聽曲為法。
又曰:臧與穀相與牧羊而俱亡其羊。問臧奚事, 挾策讀書;問穀奚事, 博塞以游。
又曰:桓公讀書於堂上, 輪扁斫輪於堂下, 釋椎鑿而問曰:「敢問公所讀之書何言也?」公曰:「聖人之言。」曰:「聖人在乎?」公曰:「已死矣。」曰:「然則公所讀者, 聖人之糟粕也。」公曰:「寡人讀書, 輪人安得議乎?有說則可, 無說則死。」扁曰:「以臣之事觀之, 斫輪徐則甘而不固, 疾則苦而不入。不徐不疾, 得於手而應于心, 口不能言也。有數存焉於其間, 臣不能以喻臣之子, 臣之子亦不能受之於臣, 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斫輪。古人物各有信, 教學之無益也。古人與其不可傳者死矣, 然則君之所讀者, 古人之糟粕而已。」
《尚書大傳》曰:子夏讀《書》畢, 見夫子。夫子問:「子何為於《書》?」子夏曰:「《書》之論事, 皎皎如日月之代明, 離離如參辰之錯行。商所受於夫子者, 志之於心, 弗敢忘也。」
《尸子》曰:孔子曰:「誦《詩》讀《書》, 與古人居。」
《說苑》曰:孔子讀《易》, 至於《損》、《益》則喟然而嘆。子夏避席而問曰:「夫子何為嘆?」孔子曰:「夫自損者益, 自益者缺, 吾是以嘆也。」子夏曰:「然則學者不可以益乎?」孔子曰:「否。天之道, 成而必變, 未嘗得久也。夫學者, 以虛受之。昔堯履天子之位, 允恭以持之, 虛靜以待下, 故百載而逾盛, 迄今而益章。昆吾自臧而滿意, 窮高而不衰, 故當時虧敗, 迄今而逾惡。是非益損之征歟?日中則昃, 月盈則食, 天地盈虛, 與時消息, 是以聖人不敢當盛;升輿而遇三人則下, 二人則軾, 調其盈虛, 故能長久也。」子夏曰:「善, 請終身誦之。」
《神仙傳》曰:孔子讀書, 老子見而問曰:「是何書也?」曰:「禮也。聖人亦讀之。」老子云:「聖人可也, 汝曷為愛讀之?」
《洞冥記》曰:李充者, 馮翊人也。自言三百歲, 從秦始皇登會稽山以望江漢之流也。少而好學, 為秦博士, 門徒萬人。伏生時十歲, 乃就充石壁山中受《尚書》。乃以口傳受伏子四代之事, 略無遺脫。伏子因而誦之, 常以細繩十餘尋, 以縛腰, 誦一遍則結繩一結, 十尋之繩皆成結矣, 計誦《尚書》可數萬遍。但食穀損人精意, 有遺失, 伏子今所傳百卷, 得其一二耳。故堯舜二典, 闕漏尤多。
《家語》曰:孔子讀史, 至于楚復陳, 陳夏征舒殺其君, 楚莊王討之, 因取陳而有之。申叔時諫, 莊王從之, 乃復陳國也。喟然嘆曰:「賢哉, 楚莊王也!輕千乘之國而重一言之信, 非申叔之忠, 弗能進其義, 非莊王之賢弗能受其訓。」
《春秋后語》曰:蘇秦歸, 曰「書雖多蓄, 亦何以為?」於是夜發書篋數十, 得《周書陰符》, 《戰國策》云:得太公陰符之謀。伏而讀之。欲睡, 錐剌其股, 血流至踝。暮年以出, 揣摩曰:「此可以說當世之君矣。」
《幽明錄》曰:襄陽城南有秦民墓, 為性至孝, 親歿, 泣血三年。人有為其詠《蓼莪》詩者, 民聞其義, 涕泗不自勝。
桓子《新論》曰:劉子政、子駿、伯玉三人尤珍重《左氏》, 教子孫, 下至婦女, 無不讀誦。
《俗說》曰:劉柳為仆射, 傅迪為左丞。傅好讀書而不解其義, 劉惟讀《莊》、《老》而已。傅道劉云:「正讀十二卷, 何足本人」, 劉道傅云「讀書雖多, 而無所解, 可謂書簏」。
《物理論》曰:語曰「能理亂絲, 乃可讀《詩》」。余雖無治絲之能, 而悟聞《詩》之義。
《華陽國志》曰:徐誦字子產。少讀書, 日不過五十字, 誦千遍乃得, 終成儒學。
《先賢傳》曰:延篤從唐季度受《左氏》, 欲寫傳本, 無紙, 乃借本誦之。及辭歸, 季度曰:「卿欲寫傳, 何辭歸?」答曰:「已誦之矣。」
《孝德傳》曰:張楷字公超, 河南人也。至孝自然, 喪親哀毀, 每讀《詩》見《素冠》、《棘人》, 未嘗不掩泗焉。
《列女傳》曰:班婕妤, 況之女, 賢才通辯, 選入後宮, 每讀《詩》及「窈窕淑女」之篇, 必三復之。
晉潘岳《閑居賦序》曰:岳讀《汲黯傳》, 見司馬安四至九卿, 而良史書之, 題以巧宦之目, 未嘗不慨然廢書而嘆。
《金樓子》曰:有人讀書握卷而輒睡者。梁朝有名士呼書卷為「黃妳」, 此蓋言其怡神養性如妳溫也。
又曰:凡讀書必以五經為本, 所謂「非聖人之書勿讀」, 「讀之百遍, 其義自見」, 此外眾書自可泛而觀耳。正史既見得失成敗, 此經國之所急。五經之外, 宜以正史為先。譜牒所以別貴賤, 明是非, 自宜留意。或復中表親疏, 或復通塞升降, 百世衣冠, 不可不悉。

又《自敘》云:吾時夏夕中下絳紗, 中有銀甌一枚, 貯山陰甜酒, 臥讀有時至曉, 率以為常。又經病瘡, 肘膝爛盡, 此以來三十餘載, 泛玩眾書萬餘矣。自余年十四, 苦眼疾沈痼, 比來轉暗, 不復能自讀書。三十六年來, 恒令左右唱之, 曾生所謂誦詩讀書, 與古人居;讀書誦詩, 與古人期。茲言是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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