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三百一十九 兵部五十

太平御覽
卷三百一十九.兵部五十

 

拒守上

《孫子》曰:昔之善戰者, 先爲不可勝, 〈先諮之廟堂, 慮其危難, 然後高壘深溝, 使兵士練習, 故敵不得勝。〉以待敵之可勝, 〈以此守備之固, 待敵之闕, 則可勝也。〉不可勝在己, 〈言守備之固, 制敵在外也。〉可勝在敵。〈守備之固, 自修理以待敵之虛懈, 已見敵有闕漏之形, 然後可勝也。〉故善戰者能爲不可勝, 不能使敵必不可勝已。〈若敵曉練兵事, 策與道合, 深爲已備者, 亦不可强勝。〉故曰勝可知, 〈見成形也。〉而不可爲也。〈敵有備也, 已料見形者則勝負可知。若敵密而無形, 亦不可强使爲敗。故範蠡曰:時不至不可强生, 事不究不可强成。〉不可勝者, 守也;〈形藏也, 若未見其形, 彼衆我寡, 則自守也。〉可勝者, 攻也。〈敵攻已, 乃可勝也。己見其形, 彼寡我衆, 則可攻。〉故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。〈善守備者, 務因其山川之阻、丘陵之固, 使不知所攻, 言其深密藏于九地之下。〉
又曰:城有所不攻。〈固而多重。〉
《易》曰:利用禦寇, 不利爲寇。
《左傳》曰:晋侯伐齊, 齊侯禦諸平陰, 塹防門而守之, 廣里。夙沙衛曰:「不能戰, 莫如守險。」弗聽。晋將范宣子告齊大夫析文子曰:「吾知子, 敢匿情乎?魯人、莒人皆請以車千乘自其鄉入, 旣許之矣。若入, 君必失國。子盍圖之?」子家以告公, 公恐。晏嬰聞之曰:「君固無勇, 而又聞是, 弗能久矣。」〈不能久敵。〉齊師夜遁。
又曰:倍則攻, 敵則戰, 少則守。
《後漢書》曰:凉州賊王國圍陳倉, 左將軍皇甫嵩督前將軍董卓救之, 卓欲進赴陳倉, 嵩不聽。卓曰:「知者不後時, 勇者不留决。速救則城全, 不救則城滅, 全、滅之勢, 在于此也。」嵩曰:「不然。百戰百勝, 不如不戰而屈人之兵。是以先爲不可勝, 以待敵之可勝。不可勝在我, 可勝在彼。彼守不足, 我攻有餘。有餘者動于九天之上, 不足者陷于九地之下。今陳倉雖小, 城守固備, 非九地之陷也。王國雖强, 而攻我之所不救, 非九天之勢。夫勢非九天, 攻者受害;陷非九地, 守者不拔。國今已陷害受之地, 而陳倉保不捐之地, 我可不煩兵動衆, 而取全勝之功, 將何救焉?」遂不聽。王國圍陳倉, 自冬迄春, 八十餘日, 城堅守固, 竟不能拔。賊衆疲弊, 果自解去。
又曰:來歙與征虜將軍祭遵襲略陽, 遵道病還, 分遣精兵隨歙, 合二千餘人, 伐山開道, 從番須、回中〈番須、回中, 幷地名也。番, 音盤。武帝元封四年, 幸雍, 通回中道。前書音義曰:回中在, 今隴州元縣也。〉徑至略陽, 〈徑, 直也。〉斬隗囂守將金梁, 因其保城。囂大驚曰:「何其神也!」〈《東觀漢記》曰:上聞得略陽, 甚悅, 左右怪。上數破大敵, 今得小城, 何足以喜?然上以略陽囂所依阻, 心腹已壞制則其支體易也。〉乃悉兵數萬人圍略陽, 斬山築堤, 激水灌城。歙與將士固死堅守, 矢盡, 乃髮屋斷木以爲兵。囂盡銳攻之, 自春至秋, 其士卒疲弊。帝乃大發關東兵, 自將上隴, 囂衆潰走, 圍解。于是置酒高會, 勞賜歙, 班坐絕席, 在諸將之右, 賜歙妻縑千匹。詔使留屯長安, 悉監護諸將。
又曰:大司徒鄧禹西征, 定河東, 張宗詣禹自歸。禹聞宗素多權謀, 乃表爲偏將軍。禹軍至邑, 赤眉大衆且至, 禹以邑不足守, 欲引師進就堅城, 而衆人多畏賊追, 憚爲後拒。禹乃書諸將名于竹簡, 署其前後, 亂著笥中, 令各探之〈笥以竹爲之。鄭玄注:《禮記》云:圓曰簞, 方曰笥。〉宗獨不肯探, 曰:「死生有命, 張宗豈辭難就逸乎!」禹嘆息謂曰:「將軍有親弱在營, 奈何不顧?」宗曰:「愚聞一卒畢力, 百人不當;萬夫致死, 可以橫行。宗今擁兵數千, 以承大威, 何遽其必敗乎!」遂留爲後拒。諸營旣引兵, 宗方勒厲軍士, 堅壘壁, 以死當之。禹到前縣, 議曰:「以張將軍之衆, 當百萬之師, 猶以小雪投沸湯, 雖欲戮力, 其勢不全也。」乃遣步騎二千人反還迎宗。宗引兵始發, 而赤眉至, 宗與戰, 却之, 乃得歸營, 于是諸將服其勇。
又曰:隗囂大將王捷別在戎丘, 登城呼漢軍曰:「爲隗王城守者, 皆必死無二心!願諸軍亟罷。〈亟, 紀力切。〉請自殺以明之。」遂自剄頸死。
又曰:世祖即位, 遣宗正劉延攻天井關, 與田邑連戰十餘合, 延不得進, 邑迎母弟妻子, 爲延所獲。〈《東觀漢記》曰:鄧禹使積弩將軍馮將兵擊邑, 悉得邑母弟妻子。〉後邑聞更始敗, 乃遣使詣洛陽獻璧、馬, 因拜爲上党太守。
《晋書》曰:陶侃使桓宣、李陽平襄陽。侃使宣鎮之, 以其淮南部曲立義成郡。宣招懷初附, 勸課農桑, 簡刑罰, 略威儀, 或載Θ耒于軺軒, 或親芸獲于壟畝。十餘年間, 石季龍再遣騎攻之, 宣能得衆心, 以寡弱拒守, 議者以爲次于祖逖、周訪。
又曰:吳彥爲吳建平太守。時王將伐吳, 造船于蜀, 彥覺之, 請增兵爲備, 皓不從, 彥乃輒爲鐵鎖, 橫斷江路。及師臨境, 緣江諸城皆望風降附, 或見攻而拔。惟彥堅守, 大衆攻之不能克, 退舍禮之。
《梁書》曰:侯景反, 兵逼建業, 衆皆凶懼, 梁將羊侃爲守城督, 侃僞稱得外射書, 雲「邵陵王、西昌侯兵已至路。」衆乃少安。賊爲尖頭木驢攻城, 矢石所不能制, 侃作雉尾炬, 施鐵鏃, 以油灌之, 擲驢上燒之, 俄盡。賊又東西兩面起土山, 以臨城, 城中震駭, 侃命爲地道, 潜引其土, 山不能立。賊又作登城樓車, 高十餘丈, 欲臨射城內, 侃曰:「車高塹虛, 彼來必倒, 可臥而觀之, 不勞設備。」及車動, 果倒, 衆皆服焉。賊頻攻不捷, 會侃病死, 城方陷。
《南史》曰:蔡道恭爲司州刺史, 魏圍司州。時城中衆不滿五千人, 食裁半歲, 魏軍攻之, 晝夜不息, 乃作大車載土, 四面俱前, 欲以填塹。刺史蔡道恭塹內作蒙艟鬥艦以待之, 魏人不得進。又潜作伏道以决塹水, 道恭載土填塞之。相持百餘日, 前後斬獲不可勝計。魏大造梯衝, 攻圍日急。道恭用四石烏漆大弓射, 所中皆洞甲飲羽, 一發或貫兩人, 敵人望弓皆靡。又于城內作土山, 多作大槊, 長二丈五尺, 施長刃, 使壯士執以刺魏人登城者。魏軍甚憚之。
《陳書》曰:宜黃侯慧紀鎮荊州。隋師濟江, 慧紀率將士三萬人, 船艦千餘乘, 沿江而下, 欲趣台城。遣南康太守呂肅將兵據巫峽, 以五條鐵鎖橫江。肅竭其私財以充軍用。隋將楊素奮兵擊之, 四十餘戰, 爭馬鞍山及磨刀澗守險, 隋軍死者五千人。陳人盡取其鼻, 以求功賞。旣而隋軍屢捷, 獲陳之士, 三縱之。肅乃遁。
《後周書》曰:李遷哲, 天和三年, 進位大將軍。召遷哲率金、上等諸州兵鎮襄陽。五年, 陳將章昭達攻逼江陵。梁主蕭巋告急于襄州, 衛公直令遷哲往救焉。遷哲率其所部守江陵外城, 與陳將程文季交戰, 兵稍却, 遷哲乃親自陷陣, 手殺數人。會江陵總管陸騰出兵助之, 陳人又因水汛長, 壞龍川寧朔堤, 引水灌城。城中驚擾。遷哲乃先塞水, 又募驍勇出擊之, 頻有斬獲, 衆心稍定。俄而敵入郭內, 焚燒人家。遷哲自率騎出南門, 又令步兵自北門出, 兩軍合勢, 首尾邀之, 陳人覆敗, 多投水而死。是夜, 陳人又竊于城西堞以梯登城, 登者已百數人。遷哲又率驍勇捍之, 陳人復潰。俄而大風暴起, 遷哲乘暗出兵擊其營, 陳人大亂, 殺傷甚衆。陸騰復破之于西堤, 陳人乃遁。
又曰:太祖以王羆爲荊州刺史, 進號撫軍將軍。梁復遣曹義宗衆數萬圍荊州, 堰水灌城, 不沒者數板。時旣內外多虞, 未遑救援, 乃遺羆鐵券, 雲城全當授本州刺史。城中糧盡, 羆煮粥, 與將士均分而食之。每出戰, 嘗不擐甲胄, 大呼曰:「荊州城, 孝文皇帝所置。天若不國家, 使賊箭中王羆;不爾, 羆須破賊。」屢經戰陣, 亦不被傷。彌曆三年, 義宗方退, 進封霸城縣公。尋遷車騎大將軍。
又曰:王羆華州刺史, 沙苑之役, 齊神武士馬甚盛。太祖以華州衝要, 遣使勞羆, 令加守備。羆語使人曰:「老羆當道臥, 子安得過!」太祖聞而壯之。及齊神武至城下, 謂羆曰:「何不早降?」羆乃大呼曰:「此城是王羆家, 生死在此, 欲死者來。」齊神武遂不敢攻。
又曰:王思政守潁川兼河南諸軍事, 東魏太尉高岳、行台慕容紹宗、儀同劉豐生等, 率騎十萬來攻潁川。城內臥鼓偃旗, 若無人者。岳恃其衆, 謂一戰可屠, 乃四面鼓噪而上。思政選城中驍勇, 開門出入。岳衆不能當, 引軍亂退。思政登城遙見岳陣不整, 乃率步騎三千出邀擊之, 殺傷甚衆, 然後還城設守禦之備。岳知不可卒攻, 乃多修營壘。又隨地勢高處, 築土山以臨城中。飛梯火車, 晝夜盡攻擊之法。思政亦作火鑽, 〈子算切。〉因迅風便投之土山。又以火箭射之, 燒其攻具。仍募勇士, 縋而出戰, 岳衆披靡, 其守土山人亦弃山而走。思政即命據其兩土山, 置樓堞以助防守。岳等于是奪氣, 不敢復攻。齊文襄更益岳兵, , 〈于建反。〉洧水以灌城。城中水泉涌溢, 不可防止。懸釜更炊, 糧力俱竭。慕容紹宗、劉豐生及其將慕容永珍共乘樓船以望城內, 令善射者俯射城中。俄而大風暴起, 船乃飄至城下。城上入以長鈎牽船, 弓弩亂髮。紹宗窮急, 投水而死。豐生浮向土山, 復中矢而斃。生擒永珍。思政謂之曰:「僕之破亡, 在于晷漏。誠知殺卿無益, 然人臣之節, 守之以死。」乃流涕斬之。幷收紹宗等尸, 以禮埋瘞。
又曰:將賀若敦率步騎六千渡江取陳湘州, 陳將侯卸之, 江路遂斷。糧援旣絕, 人懷危懼。敦于是分兵抄掠, 以充資費。恐等知其糧少, 乃于營內聚土, 覆之以米。集諸營軍士, 人各持囊, 遣官司部分, 若給糧者。因召側近村民, 佯有所訪問, 令于營外遙見, 隨即遣之。等聞知, 良以爲實。乃據守要險, 欲曠日老敦師, 敦又增修營壘, 造廬舍, 示以持久。敦軍數有叛人乘馬投, 遂納之。敦又別取一馬, 趣船, 令船中逆以鞭鞭之。如是者再三, 馬便畏船不上。後伏兵於江岸, 遣人乘畏船馬以招, 詐稱降附。遣兵迎接, 竟來牽馬。馬旣畏船不上, 敦發伏掩之, 盡殪。又湘之人乘輕船, 載米粟及籠鶏鴨以餉軍。敦患之, 乃爲土人裝船, 伏甲士于中, 兵見之, 謂餉船主, 逆來爭之, 敦甲土出而擒之。此後實有饋餉及亡命奔, 猶謂敦之設詐逆遣押擊, 幷不敢受。相持歲餘, 不能制。
《北史》曰:西魏將韋孝寬守玉璧, 東魏大將齊神武命攻之。連營數十里, 至于城下, 乃于城南起土山, 欲乘之以入。當其山處, 城上先有兩高樓。孝寬更縛木接之, 令極高峻, 多積戰具以禦之。敵人以樓高不得入, 遂于城南鑿地道。又于城北起土山, 且作且攻, 晝夜不息。孝寬復掘長塹, 截其地道, 仍置戰士屯于塹城上, 城外每穿至塹, 戰士即擒殺之。又于塹外積柴貯火, 敵人有在地道內者, 便下柴火, 以皮韝吹之。〈韝, 蒲拜切。〉火氣一沖, 咸即灼爛。城外又作攻車, 車之所及, 莫不摧毀。雖有排, 莫之能抗。孝寬乃縫布爲幔, 隨其所向則張設之。布旣懸于空中, 其車竟不能壞。城外又縛松麻于竿, 灌油加火, 規以燒布, 幷欲焚樓。孝寬復作長鐵鈎, 利其鋒刃, 火竿一來, 以鈎遙割之, 松麻俱落城外。又于城四面穿地作二十一道, 分爲四路, 于其中各施梁柱, 以油灌柱, 放火燒之, 柱折, 城幷崩壞。孝寬又隨壞處竪木栅以之, 敵不得入。城外盡其攻擊之術, 孝寬咸拒破之。竟以全。
《隋書》曰:梁士彥遷熊州刺史。後從武帝拔晋州, 進位柱國, 除使持節、晋絳二州諸軍事、晋州刺史。及帝還後, 齊後主親總六軍而圍之。獨守孤城, 外無聲援, 衆皆震懼, 士彥慷慨自若。賊盡銳攻之, 樓堞皆盡, 城雉所存, 尋仞而已。或短兵相接, 或交馬出入。士彥謂將士曰:「死在今日, 吾爲爾先!」于是勇烈齊奮, 呼聲動地, 無不一當百。齊師少却, 乃令妻率軍民子女, 晝夜修城, 三日而就。帝率六軍亦至, 齊師解圍, 營于城東十餘里。士彥見帝, 持帝須而泣曰:「臣幾不見陛下!」帝亦爲之流涕。時帝以將士疲倦, 意欲班師。士彥叩馬而諫曰:「今齊師遁, 衆心皆動, 因其懼也而攻之, 其勢必舉。」帝從之, 大軍遂進。帝執其手曰:「余之有晋州, 爲平齊之基。若不固守, 則事不諧矣。朕無前慮, 惟恐後變, 善爲我守之。」
又曰:郭榮, 宇文護擢中外府水曹參軍。時齊寇屢侵, 護令榮于汾州觀賊形勢。時汾州與姚襄鎮相去懸遠, 榮以爲二城孤迥, 勢不相救, 請于州鎮之間更築一城, 以相控攝。護從之。俄而齊將段孝先攻陷姚襄、汾州二城, 惟榮所立者獨能自守。護作浮橋, 出兵渡河, 與孝先戰。孝先于上流縱火筏以擊浮橋, 護令榮督便水者引取其筏。以功授大都督護。
又曰:劉宏, 字仲遠, 拜泉州刺史。會高智慧作亂, 以兵攻州, 宏城中守百餘日, 救兵不至。前後出戰, 死亡大半, 糧盡無所食, 與士卒數百人煮犀角腰帶, 及剝樹皮而食之, 一無離叛。賊知其饑餓, 欲降之, 宏抗節彌厲。賊悉衆來攻, 城陷, 爲賊所害。上聞而嘉嘆者久之, 賜物二千段。

又曰:李景檢校代州總管。漢王諒作亂幷州, 景發兵拒之。諒遣劉嵩襲景, 戰于東城。升樓射之, 皆應弦而倒。選壯士擊之, 斬獲略盡。諒復遣嵐州刺史喬鍾葵率勁勇三萬攻之。景戰士不過數千, 加以城池不固, 爲賊衝擊, 崩毀相繼。景且戰且築, 士卒皆殊死鬥, 屢挫賊鋒。司馬馮孝慈、司法參軍呂玉幷驍勇善戰, 儀同三司侯莫陳茤謀畫, 工拒守之術。景知將士可用, 其後推誠于此三人, 無所關預, 惟在閣持重, 時出撫循而已。月餘, 朔州總管楊義臣以兵來援, 合擊, 大破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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